我在吃巧克力时,发现包装盒里有赠品,一个金色的塑料做的观音。我愣了下, 这种突兀应该是有所指,“保佑我们一路平安吧,观音。”我用劲地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手把它纂得紧紧的。到了深夜,我们的车在大雪覆盖的小路里熄火了。
“你就坐在车里不要动。”父亲吩咐完从驾驶室里下去,踩着咯吱作响的雪走到车头前,车头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光亮。他掀起引擎盖,我隔着车窗玻璃看见外面下起了雪,这是回乡下老家的一条小路,四周没有路灯。

父亲在车前检查着,似乎也没查出毛病来。隔着引擎盖,看不见他忙碌焦急的身影。我想起自从我有记忆以来,父亲就没有几次出现在我生活中,他像个幽灵,总是在外跑车,回家几天便又不见了,我和他几乎零交流,零互动,对他的刻板印象,全部来自其他人的描述,大家都说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我觉得不,但我也没怎么仔细看过他的脸,我们之间总是萦绕着比距离还要混沌的苍白。过了十来分钟,雪越来越大了,我执意下车,帮他打手电筒。车里零件很多,看得我一头乱麻,心里一边讶异,原来父亲会修车,一边想着,父亲长年一人在外跑车,遇到困难怎么克服的?
这可能是我们十一年来第一次配合着做某件事。我朝着父亲手的方向打着光,光明晃晃的照出父亲手上污渍密布,因为寒冷,手指头肿而笨拙,好几次撵不起两根线,他也着急,伴随着白茫茫的哈气,他手背上暗红色的伤疤赫然凸显,那是他以前跑车车祸受伤的痕迹……“你去把我的水壶拿来吧。”父亲指的水壶是他在外跑车的重要装备,几个喝剩下的饮料瓶子,充当他的喝水壶。他总是在家装好满满几瓶,在路上喝。可能我在垃圾堆里看到的也比这个新比这个干净。瓶子用了好几年了,瓶身上有柴油污渍,塑料的光泽度已经完全磨掉了,包在瓶中间的商标彩带早没有了。父亲接过水壶,小心地往零件里洒了些水。
我的心一沉,还有一些绝望,到底是哪里坏了?所有地方都检查了,无果。我很着急,怕车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一直停下去。天气冷得不可思议,北风不留一点情面,把冰凌一般地冷意吹进我骨头里。“还要多久呢?”我忍不住问,父亲把车头(小货车)抬起来进一步检修,他应该比我更着急,说出了让我二十年后任然无法释怀的一句话:
“你站在车头前面,风会小些,对不起,冻到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父亲满脸愧疚,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好像自己做了错事,就着黑夜,我连忙抹去了眼泪。
父亲放下车头,钻进驾驶室,发动,车子哑着嗓子轰隆隆响了响,声音消失在风雪中,没着,下车,又掀起车头……一系列动作反复了几十次,一次次地希冀接着一次次失望,我多希望车子能好呀,让我可怜的父亲不再对我说“对不起”。

那年,我们错过了团圆饭的吉祥时间(老家风俗早上七点吃团圆饭),但当我们赶到家,伴随着吱呀地木门声,一张张亲人亲切的笑脸,温情洋溢,饭菜都没动,立即拿上灶热起来了。
如今我已过而立,春节如期将至,我时常在想,对不起,父亲,如果我能更优秀一些,是不是你现在会过得好一些?
#羽西×简书 红蕴新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