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经问过一个女孩子:在所有的节气里,你最爱那个?她说她喜爱惊蛰。哦,惊蛰,是春雷始响,蛰虫惊醒的时节。
因为惊蛰过后天气回暖,万物复苏,好似一整个春天的梦都要醒来了,有春江水暖鸭先知,有红杏枝头春意闹,有百般红紫斗芳菲,总之满目繁花似锦,乱红迷人眼的仲春景象。
唐代韦苏州有云:“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田家几日闲,耕种从此起。”一场微细的春雨来临,苏醒的百草一派生机盎然,一声隆隆的春雷,表明惊蛰节令的来临。种田人家,一年又能有几天空闲,惊蛰过后农人也便开始忙碌起来了。韦应物这首《观田家》写的平白朴实,不雕琢,不修饰,把一个节令的平淡生活轻轻勾勒,那种田园生活的动人出来了。然而你要真认为诗人是在欣赏这乡野之景,那又错了,后面还有“仓禀无宿储,徭役犹未已。方惭不耕者,禄食出闾里”。这句大抵和小孩子都熟背的“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类似,日日劳作,毫无存粮,于是诗人感慨:看到农民这样,我这不耕者深感惭愧,因为我所得的俸禄可都出自这些种田百姓呀!
诗人是不是真心感慨,我们并不知晓,但凭他一个滁州刺史的身份,愿意为百姓的苦难流几滴眼泪,叹几声气,还是颇有为官父母的几丝真心的,当时的刺史大概也就像如今的市长地位。韦应物从政几十年,史书皆说他清政爱民,想来不会错。
然而这个后来为官颇为勤勉的老人家,年少的时候也是肆意妄为的,名门世家,才华过人,天子近侍,是白马轻裘,仗势逼人的模样,欺男霸女,横行乡里,也不是没有的事。那时候,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不知道能否预料到多年以后他对农人的种种自责。
繁华过后,轰轰烈烈的安史之乱打破了长安城的锦绣生活,天子妃嫔都难逃劫难,何况他呢,最终丢了官职。流离中他一定想起了曾经骄傲跋扈的样子,那种仗着家族蒙阴的日子终于是远离了,像是有一道惊雷劈了下来,那些荒唐的,霸道的事一件件地在脑海里回放,压的他抬不起头来。
据说后来的韦应物开始立志,日常里,他读书,也焚香,在香气袅袅中静坐,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呢!多年后,他重新走上仕途,均是地方官,远离皇城,他应该是欣喜的,即使任职的地方总是换来换去,但起码比年少的荒唐有意思多了。他常常忧心,满是对百姓的自责,那种哀思多么像是一场漫长的救赎。
苏州刺史任期后,一贫如洗的韦应物,客死他乡,结束了一个文人的一生。
又是一个春天,幽草涧边生,黄鹂深树鸣,小舟在江心飘荡,却终究没有承渡的人。
炉火慢慢熄灭,香已冷,一声声惊雷中,年轻的男子彻底留在了过往,后人记住的只有“韦苏州”
那一天,不知道是不是惊蛰?
嘿,愿你们每个人都能看到自己内心的不足,也愿你们每个人都能于时光中被警醒,然后成长,惊蛰一声雷,雷声后便是春和景明,花繁肆意!
韦大人,待得天气回暖,阳光正好,温风如酒的日子,我这个隔了你一千多年的素浅姑娘,定要好好煮一壶茶,翻一翻《韦苏州集》

己亥年 惊蛰 素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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