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阳台

        外婆家的院子里有一个小阳台，阳台紧挨着邻家院子，两家中间隔着一条通往山上的窄路，从阳台上看，宽度不到两米。邻居家的院子较阳台大约低了一米，地面虽较平整但未经水泥硬化，还保持着土院的老旧，地上长着稀疏的小草。因为这一块地是院子的外围，所以没有围栏。

        小时候，每次站在阳台上，我总会低头看向邻院的这一块地，估算着相隔的距离，和它的硬度，然后设想我站在阳台低低的护栏上，瞄准一个最近的、最平整的、看起来最柔软的部分，脚在护栏上使劲蹬，然后身体前倾纵身一跳，在事先预订的目标上安全着陆。我充分考虑到了这一举动的危险性：如果蹬力小了，反作用力不足，着陆点就有可能会落在窄路上，如果反作用力过大，则很可能跳过去直接脸着地。当然，即使有危险，也不过磕磕碰碰，擦破点皮什么的，无伤大雅，因为阳台也实在不高，最多三米的样子。

        但我相信我能安全地跳过去。从第一次开始设想的时候我就这么认为。我也曾走出院子实地考察过，目测距离，踩踩那块长着稀疏小草的地，甚至清理过地上的一些小石块和砖头。我做的这些，大概只有邻居家的鸡知道吧，它们倒是经常在这里找食吃。

        然而我从未实施过这计划。现在，我比从前高了，身体也更结实，更有力量，站在外婆家的阳台上看那多年不变的土地，我仍然确信我能够毫发无伤地跳过去，如同一个体操运动员，双脚稳稳地扎在地上。我仍旧会一脚站在阳台低低的护栏上，像小时候一样，低头估算着跳跃的距离，构想着起跳的步骤和姿势。我没有恐高症，不会有站在高处既害怕又难以克制想往下跳的冲动。我只是打算跳到对面去。可我始终没有这么做。

        我想，也许时间是在我的诸多计划中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