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

很久没有睡在这张床上了。一年一换但是始终干净的床单，枕了很久已经抚不平褶皱的枕巾，厚实的被子压着疲倦的睁不开眼睛的我，昏暗的床头灯闪烁着过去的影子……

是十年前啊，每天早上迷糊之中听到姥爷叫我起床，洗完脸后拖着懒懒的步子挨到床边推着还在睡的妈妈让她给我梳头，一杯牛奶一片面包足够支撑小小的我一个早上精力充沛地听课，中午十一点就已经放学，匆匆吃完饭每天不睡觉坚持写作业，下午不到一点半就在紧关的铁门外等候，想最先冲进教室打扫个遍。

是我啊，小时候的我。

现在是早上九点，昨天写到这是晚上九点。困了，就睡了。

果然早上起来，一切回忆就涌来了。站在镜子前面，发现自己原来要踮脚才能够到的水龙头现在需要俯身摸到。家里已经没有我的牙刷和毛巾，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姥姥和爷爷都在医院，姥姥家只剩姥爷一个人。我现在还不能体会人老之后的心情，只知道健康真的很重要，人老了之后，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这样的话，便不再说了。

刚才吃了姥爷做的绿豆糕。在我的记忆中，姥姥姥爷都会做饭，并都很香。但是因为姥姥多病，基本是姥爷主厨。他做的菜有年岁的味道，我觉得从他会做饭起，应该就是这个味道，不算让人赞不绝口的美味，但是它们符合我的胃。

我是白银人，最爱吃土豆。土豆片，土豆丝，土豆块，都是人间至美！姥爷做的土豆丝有独特的味道，和外边的都不一样。也说不出是多放了什么少放了什么，我问他，他笑着说保密，是独家秘方。一下子觉得他很可爱。原来老人可以可爱地这么可爱。

还要说那一杯牛奶啊！小时候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日本人都喝冰牛奶，叫牛乳。我便开始嫌弃姥爷没早都要端来热的牛奶，好像我喝不了凉的一样。那时候真的不懂事，有一次偷偷喝了冰牛奶，肚子疼了一天也不敢说。到现在我才知道了事物特殊性，也就是个性是不同的，我长着中国人的胃，就要按照中国人的饮食习惯来。

当时并不爱喝牛奶，虽然明白不能喝冰牛奶，但是觉得热牛奶味道变了，不好喝。一杯牛奶喝好久，好长时间才见底，现在看看，这么个小杯子，两三口就喝完了。

姥爷家一直很朴素，快二十年的木质家具一直没换过，唯一换了的就是我写作业的书桌。还换了不止一次。我小时候很调皮，爱搞破坏，听妈妈说我不到一岁就爱把花盆里的花拔掉，乱剪叶子。上了小学每天被逼着写作业，桌子就成了我攻击的对象。上面有一层桌皮表面，我拿小刀划开，把尺子插进去，划开更大的面积。真的不像一个小姑娘用的桌子呀！

现在眼前是崭新的桌子，带书架的那种。上面却落了一层灰。以前姥爷爱写书法，还常常“征用”我的桌子，现在上面的墨汁味已经没了，毛笔，砚台，宣纸也都收了起来。可能是照顾姥姥太忙，生活的情趣早已被日复一日相同的起居生活磨灭了。

就写到这吧，以此寄给我的童年时光，寄给两位陪伴我度过整个童年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