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是由朱塞佩·托纳多雷执导,莫妮卡·贝鲁奇主演的电影。
故事发生在1941年意大利一个名为西西里的小岛上,军人尼诺在二战中奔赴疆场,将妻子玛莲娜留在滨海小镇独自生活。
玛莲娜美丽性感,优雅独特,挥一挥手,似乎能刮起一阵飓风。
岛上的男人们对她垂涎三尺,趋之若鹜。很快,玛莲娜被卷入风暴中心,从怒放到残凋,瞬间完成。好在导演仁慈,最后让她“重生”于西西里,打脸一众戕害者。
很显然,玛莲娜是不二女主角,从第一分钟霸屏到最后一分钟。岛上的老中青男人为之疯狂,全海岛女人为之扭曲,屏幕外观影人苦搜未删减版,为那具销魂胴体辗转惊呼。
可纵观全片,玛莲娜又是全程失语的,缺席的。她不是以活生生的“人”存在,而是以一个符号,一张名片,一个盛体存在。这是她作为主角最诡异的地方。
“玛莲娜”是如何失语的呢?

一、依傍丈夫,横空出场
玛莲娜由丈夫带回西西里,她的过去如何?她的性格如何?她绝世的美如何修成而成?她作为“人”,生长的根在哪里?统统没有交代——不重要,她只要是美的,就行了。
供人欣赏,供人把玩,供人摧残,供人回味,是她的使命。至于所谓的“根”,抓八方水土,展柔媚四肢,对不起,她不曾识得。
这很难不让人想起亚当的夏娃,一个由亚当肋骨生成的附属物,从神的世界跃入人的世界,幻化成无数女人,吸附于男人,拼命生长。
这从来都是个男权社会,女性的出场得有男性陪伴。就像玛莲娜,在丈夫的携带下,登上西西里,才入了世人的眼。
此时的玛莲娜,是“尼诺夫人”“尼诺的妻子”。即便丈夫远行参战后,她仍然在这些名号下,安全地生活着。
各个觊觎美色的男人,都只敢行使些卑劣的小动作,如用贪婪的眼神追随她的身姿,借打招呼“啧啧”亲吻她的手,而不敢真正去侵犯她。

这种庇护的力量如此强烈,使得玛莲娜即将置身于危险中也不自知,一次次低着眉,挺着颈,散发着耀眼的美,旁若无人地穿行于小镇广场。
她走成了小镇里一张“美”的名片,成了一个“美”的符号,“美”的盛体。高跟鞋,长丝袜,短裙,卷发,妙曼的腰身,丰满的胸部,完美的五官,冷淡的眼神,无一不是这张名片上的出彩点。
人人向这张名片投射或欣赏,或艳羡,或嫉恨,或意淫的目光,人人眼里有一个玛莲娜,唯独没人看到玛莲娜眼里有什么,她眼里的自己又是什么样。
真正的玛莲娜躲在名片后,发不出声。

二、失去庇护,几近消亡
丈夫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小镇沸腾了。人们假惺惺地为守护他们国土的英雄操持葬礼,慰问遗孀,心里的暴风骤雨却都指向同一个人。
死了丈夫的玛莲娜成了无主之物。男人们再不用顾忌之前那个物属者,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分食那只猎物,去分享玛莲娜作为女性的交配权;女人们的唯一交配权被玛莲娜威胁,生出了无尽的恶意,她们又无力阻止丈夫的荒唐行径,只好去掐玛莲娜的“脖颈”,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唯有那个十三岁的少年雷那托窥见了她的悲伤与无助。但他也仅仅是在幻想里安抚她,从始至终,玛莲娜不知道这个少年的存在。
被争夺的玛莲娜,在流言里成了淫荡者,败坏风气者,最后被告上了法庭。居心叵测的律师为她赢了官司,但以高昂的诉讼费为由强占了玛莲娜。
玛莲娜本想委屈嫁了猥琐卑鄙的律师,却被律师的母亲阻止,跋扈的母亲大骂玛莲娜是荡妇。

她不是没有寻求过幸福,但之前让她寄托感情的军官当众背叛了她,她流下的泪只落在了那个少年的眼里。
至于女人们,以不给与她工作,不卖给她食物等方式,恶毒地隔离她。最终,为了几口食物,她用身体做了代价。
当她在悲愤中用柠檬涂刷胸部,用剪刀卡掉长发,我清楚地看到碎落一地的尊严、人格,如破镜般映照出众生丑态。

第二天,烈焰红唇,冷艳凄美的她高调走向小镇广场,男人们眼里有得偿所愿的舒展,女人们却全体退场了。
她们在她的沦落里找到了平衡,故而不再出声。谁让她美丽如斯?谁让她们平庸到无法自处,要以践踏她的美来突显位置呢?
可女人们没料到的是,玛莲娜沦落前,丈夫们还得遮蔽着去接近她,沦落后,他们可以公然去找她,花钱去睡她。
她们的嫉恨更无处发泄了。
战争结束后,她们终于找到整治她的借口:她伺候过德国人。在这个貌似正义的理由下,女人倒拖出玛莲娜,在广场上,人潮里,骂、掐、打、踢,无所不用其极。玛莲娜如布袋般承受各股泄愤的力量,徒留一声绝望的长吼。
又是剪刀,把她极美的金发剪成狗咬状,地上的碎发,犹如她的美,被彻底摧毁,碾成齑粉。

回头再看,这个美到天际又毁败成泥的玛莲娜,有真正出场吗?
全片直到第50多分钟,在法庭上她才第一次说话,也只是被动回答法官的提问。之后,她一直以影像出现,表达基本为零。
她每次都在少年雷那托的视野里出现。面对众多复杂的眼光,她一直是沉默的;在莫须有的“荡妇”罪名面前,她是隐忍的;在遭遇暴打时,也是没有语言的,一声嘶吼,并没能冲破人群构筑的铜墙铁壁。
可以说,她自始至终没有机会为自己辩解,她活在别人的“话语”里。在一次次广场穿行里,她被“话语”塑造成一名美丽的“荡妇”,并最终摧毁于“荡妇”所带来的后果。
她霸屏的一百多分钟里,要么在少年雷那托无时无刻不的偷窥里出现,要么在小镇男女的碎嘴里被吐出。她借助别人的视角和语言而存在,本人并不在场。她只是“偷窥”和“话语”下的一场美丽行走。
而她作为“人”,始终是失语的。
三、庇佑复生,无奈“重生”
美丽尽失的玛莲娜走出了西西里,丈夫尼诺却死而复生。回到家乡后的尼诺四处寻找妻子,小镇男女众口隐瞒了玛莲娜的遭遇,最后在少年的帮助下,他找到了她。
他挽着她回到了小镇广场,她仍然低眉,但脖颈不复挺直。她紧抓着丈夫的手臂,犹如攀折救命稻草。走着走着,打了个趔趄,丈夫更紧地拉着她,就这样迈向“重生”。
在菜市场,欺凌她的女人们发现她长皱纹了,变胖了,不再有盛放的美,于是有人跟她打招呼了,她也回复“早上好!”她们终于变得一样了。

如若说,以前的她过分美丽,破坏了规则,现在的她,则是削除了美丽的棱角,回归了性别秩序,如此而已。
有人说,她从哪里丢了自尊,就在哪里捡起来,这就是她的重生,她以宽恕的力量彰显了她的重生。而在我看来,她哪里是重生!她只是重新回到了男性的庇佑之下,吸取他们的力量,以藤的形象重新生根发芽。
如若不然,她为何不用她凌厉的美来回击?她是因美而失去一切,就应该以美来收复一切啊!
她被丈夫寻回,因变得庸常又被小镇人接受。可有人问过她,她有恨吗?她可是心甘情愿融入芸芸大众?
从头到尾,玛莲娜是被动存在的,没有自己的观感、喜好、抗争,是彻头彻尾的失语女主角。
其实,小镇其他女人,又何尝真正清醒过?她们守护着男性,攻击着同性。在狭隘的庇护所里,争夺着一席之地,而不是开疆辟土,翻云覆雨。
究其实,从生到死,她们看不到自己是“人”,而不仅仅是“女人”。她们又何尝不是在“失语”环境里蒙昧生存?
有人深情地将此片当做政治隐喻片来看,有人矫情的将它当做青春回忆片来看,也有人坦率的将它当做肉欲情色片来看。
我却愿把它当成一部围绕男权展开的女性画卷,透着深刻的批判,又有着沉重的无奈。
所以,西西里的美丽,终究只能是个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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