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4日,这是我第4次
来到婺源,指尖隐约的光膜触摸的
季节仿佛只是农妇牵着耕牛
在古樟石桥上走过的一个来回
董村村史馆挂着我研究过的董仲舒——
那是另一种我所不知道的历史
清早我在七楼拉开窗帘外的平原
一大片翘角的民房为守卫田园风光
披挂着黑瓦白墙,没收高楼,排入远山
仿佛浩荡的方阵往历史的纵深挺进
胡锵坐在酒店大门外的轮椅上
依然低矮如檐。我们一路聊着
人类简史、AI、欧洲时局、天体宇宙学
这时他就像婺源版的霍金,但他脑中
虚构的未来学大厦并不对乡约构成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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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聊到诗歌,他说诗歌代表了
小说或散文未及抵达的生活现场的时差
这让我想起江永编写的《近思录集注》
如何从江湾出走,抵达我遥远的书柜
遗下这空黑的故居,学问的蝉蜕
想起在婺源看过的众多名人旧邸
尚书府、司马第、小姐楼……
现在装满尘网密布的晦暗人生
满墙看不清名字的旧奖状
是御赐牌匾在这个时代的替身
只剩大堂褪色的领袖画像还试图
挂起达官贵人离去后的权力虚空
在未来的文化史还不曾抵达的现场
一个诗人推着轮椅记下这明暗交织的时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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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另类的时差:村里九十岁老太太
摊开双手,向盖房工人讨了一捧水泥
她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倒塌的房墙之后
在时间的废墟里依然有人居住、修补
房屋是受伤的兽,而她用掌中的水泥哺喂
一个穿黑中山梳硬背头的文化人
用严峻的语调声震厅堂,禁止我们
拍摄他老宅房梁上令人惊叹的木雕
同行人向他介绍我:诗人、学者
他转身大手一挥:高攀不上!
我直觉他留在了某个早已消逝的年代
固执地坚守属于他的角色和剧场
我很抱歉把他写进了这首现代诗
那是对不应存在的时空悖位进行的偷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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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有一次,里坑的河水被颜料染红了。这里
每年要接待20万美术生。桥上、巷里、田间
坐着站着的稚嫩女孩们,脸廓还没长清楚
手笔颤动,深黑的瞳孔被屋檐精细的线条诱捕
我想起游山村民说如今年轻人纷纷离开农村
村庄越来越空,坍塌的老房子不再重建
也许,透过画笔,这是另一种途径的返乡
虽然,很多年后,或许她们中间的某一个
才在大都市的画廊终于抵达她心头的村庄
或许这也是为何我会一再来到星江河旁
反溯我名字,沉思我与一条河流的相似
或许你我都无法被这个时代的星光两次踏入
我们在饭店门口告别,两个站着,一个坐着
他临别的总结显得语重心长而又语无伦次
在这个时空交错的夜晚一切都无从确定
2019年4月12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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