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士陈无修到苦檀寺找尘圆和尚谈经。
适逢清风道长正与和尚在禅房饮茶论道。
陈无修致意入座喝茶。
道长说,居士从尘世中来,应该听说了杨放皈依秘宗顿悟成佛的事吧?
无修道,杨放隐居海外多年,十年前,他的武学已臻化境,早已突破力攻、技击、势打,意打的层面,进入到神打和还虚的境界。功夫到了这个地步,入佛入道都是顺理成章。
和尚道,佛说八万四千法门,皆可入道证果。武学也是一样,练到一定境界自然就明心见性了。
无修问,道长云游各方,阅奇人异士无算,当今天下,称得上大宗师的有几人?
道长摇摇头,何谓大宗师?我教凭人修为,有神人、圣人、贤人、奇人、平人、下人,愚人。功有神、圣、工、巧、勤、拙、蛮技。修行到了哪个层次,功夫自然就到了哪个境界。古往今来,普天之下,奇人异士多而贤圣者寥寥,更不要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人了。
和尚接道,说起大宗师,贫僧年轻时奉师命入川进藏,去拜访一位叫达鲁纳错的活佛,时值战乱,天下凋敝,我和一位师兄结伴,翻了不知道几重雪山,过了不知多少河泽溪流,一路艰辛不可言说,终于在一个极偏僻的山谷,寻访到了达鲁活佛的足迹,这一行就是三年多。
藏区苦寒贫瘠,我们落脚在一个极简陋的小寺院,达鲁活佛在寺院后的小山洞里闭关修行。我和师兄修行等候,这一等又是两年半,修了密宗心法真言偈咒。
来年,师兄参透了天眼耳通。我一心只修三轮七脉,日渐心明性澄,一日入定,见霞光万道,直透天宇,万象光明,温润通透,眼耳鼻舌身意具失,世间万相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随心所欲,真正是神游宇内,思接万里,妙不可言。
师兄在旁边见我手舞足蹈,随手拿起敲木鱼的杵,对我当头一棒,瞬间影散神归,又跌落回原形。此一刻方悟观自在菩萨的般若心经,无一句虚言。
正在此际,有人推门而入,一个极清瘦的喇嘛走了进来,我二人纳头便拜,达鲁活佛终于出关了。活佛只是轻轻抬了抬手,我二人就跪不下去,直觉一团浮云托着身体,缓缓落到蒲团之上。
活佛说,你们这五年多的苦修,也算是有了回报。不妄你们师傅一片苦心了,你们随我来。说罢,活佛向门外走去,我二人急步趋从。
达鲁活佛在草地上站定,四野茫茫,天青云低,在不远处的山腰,白云雾气氤氲缭绕,山头积雪如银。活佛伸手,向着山腰作出一个抓的动作,但见那缠绕在山腰的云气,像听到召唤的巨龙向我们奔涌而来,在头顶天空翻腾盘旋。天地骤然变色,四野瞬间迷惘。活佛缓缓张开双手,一时间细雨如丝,滋润原野,水气入土,清香袭人。我三人站立的方寸之地,滴水未沾,如一把无形大伞罩在头顶。少顷,活佛挥手,云收雨住,一条白龙复腾涌而去,盘踞山腰。
陈无修居士惊道,《内经》有云:“上古有真人者,提掣天地,把握阴阳…”。以为只是修辞文字。原来天地玄机,先人早已参透,且留诸经文,为后来者引路啊。
道长接话道,庄子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这位活佛大师已然具姑射山神人之能了。可见古人诚不我欺也。
和尚接着说,活佛带我二人回到禅房坐定。看了师兄一眼说道,我观你已修得天眼耳通,此中神通有何妙处,说来听听。
师兄合十执礼答道,弟子在静坐观想中,神凝意专,眼前一丝光亮,由远及近,由淡变浓,愈显愈大,愈化愈真,须臾间如圆月出海,一片清凉光明,天海如镜,万相皆显其中,大到山河大地,街市小巷,小到秋毫落叶,蚊虫蝼蚁。念之所至,我即看到千里之外田中劳作的爹娘,禅堂打坐的师傅,村头树下嬉戏的顽童,庙堂之上玩弄权术的贵胄,歌肆酒楼管弦丝竹,世间浮华,活色生香,目之所及即可见,耳之所及即可闻。如此世界之大,包罗万象尽在一念之间,可见可闻。
活佛微微颔首,然则世间万相可闻可见,于你有何增益?
师兄低头默思片刻,答道:似无所增益,徒增烦恼耳!
活佛应道,万相皆由心造,自性清净具足,可生万法,心若动摇,相亦动摇,慎之慎之。
师兄俯身顿首。
活佛转头问我,你在定中所见,有何增益?
我亦合十恭敬作答,弟子所见光明清静,无喜无悲,无忧无惧,无过去、现在、未来,眼耳鼻舌身意之感全虚幻而空,说是空处也不是真空,虽不用眼,所见更清,虽不用耳,所闻愈真,虽不用意,所感更灵。四宇无滞无碍,天地之心即是我合,一时间分不清我在何处,天地在何处。
活佛点头说道,无形无相,天心我心,能踏入这一步,日后勤修精进必有所成。
刚才你们看我行云布雨,以为神奇,实则小成,我在此地修行数年,此间山水草木生灵之元气,天地日月星辰造化之功,已与我和光同尘,天地动我心亦动,我心动四气亦动。故能呼风唤雨,推陈出新,也仅限于此方圆数十里而已。天地广大,宇宙无穷,那是大菩萨大佛陀所掌控的世界。只能累世累劫苦修,方能究竟涅盘。
师兄当下立志跟随活佛留在藏地修行,我得活佛点化后,离开藏地继续云游参悟。这几十年来,再未能和活佛及师兄相见,亦未遇到修为如达鲁活佛这样的尊者。
居士陈无修感叹道,这位尊者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大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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