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婆今天回来的很晚，给我熬了一碗我最喜欢的杏仁茶。递给了我一封家书。婆婆说，最近新来了很多老人，年底了，天冷，老人睡一觉就过来了。
我拿着信，一路走回自己的屋子，那是一间二层的阁楼，屋外又起雾了，几个老人被安置在了街口的客栈，他们有的目光呆滞，有的到处东张西望，有的嘤嘤哭泣不舍离开阳世，也有的心有不甘一路上骂骂咧咧、愤愤不平。但是这都不重要了，他们有了完整的一遭，很快就可以喝婆婆的汤水，去投胎了，而我不同，爸妈虽然在我离开的时候，伤心难过，但是这么多年，我只靠着姐姐一个人的书信喂养七情，所以，我还要在这里呆很久，但是我不稀罕投胎，那只会害了一个又一个女人，让她们一生都不得自由。
我点亮昏黄的蜡烛，我喜欢这柔和温暖的光亮，罩上一层灯纱，像极了小时候，姐姐描述的姥姥家的感觉。
“阿弟：
展信佳！
妈还是那么糊涂。她的痴呆症越来越严重了，前一天抱怨我不能陪她过年，我借家中事物多留下来过年，给她挂了几个老年病的号，想趁着春节带她去看看。于是，打算不回婆婆家过年了，加上今年几个亲戚去世，春节难免要走动一下，也就和她定了这样的安排。谁知道，后一天妈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和你姐夫抱怨说咱们家没有亲戚走动，她很孤单，搞得我真是里外不是人了。
曾经以为你姐夫阿波是个困在工作里的人，现在倒不如说是困在现实中。可能我也是困住他的一个绊脚石吧。可是如果有办法，谁又愿意困住别人呢？毕竟我也想要自由自在的嘛。
我出差两个月，没有周末，也没有什么下班时间，每天白天开会，晚上回来赶活，中间抽出一个小时给仔仔远程辅导一下作业，我回家的晚上，看见阿波载着一个女生笑颜如花地坐在车里，有说有笑……
他回来解释说，是女生主动搭车，无法推脱，我却在他手机上找到了他的邀约电话记录和微信……他一怒之下走了，爸妈也没有劝住。
我打了一夜电话，没有接。他就这么走了......
我最近发了3000块过节费，工资没有继续降了，这个年也算是可以过的。仔仔的学费还是不少呢，英语班、语文课，数学课已经没有给报了，我感觉到阿波不再对我们那么好了，也不想用太多他的钱。
或许你离开这个世界，是一件好事，在这里生活，蛮辛苦的，爸不是会挣钱的男人，妈也过的很辛苦，精神状态比较差，我想，你走了也是种福气呢。不知道你现在又去哪里了？你那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我已记不得这是第几次收到姐姐的信了，其实，即使她不寄过来，我也是知道的，毕竟，我又没有投胎。我们这里越来越多的人不再投胎，我们经常在一起聊起阳间的故事，刚开始，我有些记恨被阳间所抛弃，时间久了，却也庆幸没有受那边的罪，总体来说，我觉得姐姐比我过的更苦一些。我被堕胎后，就生活在这条街上，这里悬挂在高山之上，青石板路长而不绝，流水瀑布，沿街而下，不曾晴天，时而阴雨绵绵，时而雾气昭昭。中元节时，沿街点灯，最是热闹。我未出生就死了，所以没有阳间的记忆，也就无法喝下孟婆婆的汤水。只靠着婆婆带回来的家书，填补我的记忆，待我积够了阳间的阅历，懂得了七情六欲，明白了人间疾苦，才能吞下汤水转世投胎。
在这之前，我就被养在这条街上，他们叫它——长魂街。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