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无相忘
楔子：燕王于江北一战中大溃敌军数千里，保得大昭王朝半壁江山。而燕王在此战后不知所踪。世人有言，燕王不堪皇上的昏禄无为，防着皇上的猜疑不信，趁此时机背王而离。亦有言燕王在战中冲锋在前，终不敌芸芸，连尸骨都叫南都王朝抢夺了去。一时无人知晓。
01
“不会的。他不会抛下我的。”
这是怎样动人的女子。眉目如画中仙子，嘴唇娇滴嫣红，那如玉般的肌肤在水烟色的绸缎长裙衬托下，更显光泽。
身姿柔媚地站在船头，看着远处的海，轻声说着，重复着一句又一句。
身后的丫鬟红鸾低低地抽泣。
她家小姐贵为丞相之女，原是良缘在身，却得到一纸语焉不详的通文。只说取消与燕王的婚配。再细打听，才知燕王已下落不明。
从那之后，小姐便有些自言自语，不哭不闹的坐在房里。只一日突然向丞相说道，想出门散散心。
丞相只这一女，有何不从。备上人马，钱财，不舍地送她上了船。
此船一路顺江南下。
她在船上先是念叨着南都的一些地名，念叨着燕王的名讳。后来竟慢慢不再念起燕王，只重复着那句话。甚至她已经忘却自己为何要往南都。
红鸾想着小姐这怕是相思入骨，成疯化痴了。
“小姐，江风过凉，随奴婢回船仓吧。”红鸾上前扶过她。
她依然在念叨着那句。神色却不喜不悲。她已不知这一句又有何含义。
02
南都最大的港口城市——凤筑城。若凤凰飞到这里也要停一停的地方。繁华，商业贸易发达，往来船只繁多。这里是南都的心脉，是南都最为重要的经济区域。
她刚刚踏上这座城市的时候，也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脑子里也一时清明起来“这里真好。我要来寻他了。”
偌大的城市，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寻人。只得找了处宅子，先安置下来。
她，在清明些的时候，总会摆出古琴，静静地弹一首曲子。优雅的浅唱，似乎从中能明白过往的种种。是否忧伤，是否开怀。
“红鸾，我们寻得是极重要的人吧。”她清明的时候会问红鸾。
红鸾总会回她“是对小姐很重要的燕王殿下。小姐定能寻到他的。”如此反复，却终是无用。
“他定安好，只等我寻到他便好。”
03
小姐丫鬟，不多的随从，抬着不少的木箱，住着城里位置不错的宅子。这样外来的肥户早已被人盯上。
深夜，有一行人消然潜入。不动声色地杀了护卫小姐闺房的几人，便粗鲁地踢开房门。吓得主仆二人一声尖叫。
烛光被那些人点燃，见这两名姿容绝佳的女子。为首那人已有些蠢蠢欲动，此等美貌，劫走为妻妾，当人间美事。
心念动间，已越步上前。
红鸾吓得忙大叫起来“快来人啊！！！保护小姐！”
红鸾紧抱着怀中的她。她发出那声尖叫后便昏睡过去。大约是惊吓过度。
那人邪气地笑着“人就别想了。门口几个已经被我们处理了。至于后院的那些这会怕是也醒不来。”
正待他在上前时，脖子上却架了一把剑。极细，剑刃锋利，已在脖间勾出血线，再进分毫，便直取性命。
那人顿时畏缩起来，不复方才猖獗。
“趁老子今日心情好，快滚。”
那人立马向外跑去，跌跌撞撞，好不热闹。
红鸾看着来人。一身粗布麻衣，脸上戴着面罩，看不清长相，只一双眼睛透亮坚毅。手中方才握着的剑已不知所踪。
红鸾不知如何，正欲开口。那人已向外走去。
“女子出行，就这点人哪里可行。还是早日回去吧。”
“多谢侠士相救。只是我们小姐来寻人的，这里寻不到。还需往他处寻。”
那人顿住脚步“天地茫茫，又如何寻得到人。你们这是任由主子使性子，而不知规劝。”
红鸾看了看怀中的人“小姐如今不大好，记性有些不清了。人也时而糊涂。小姐只有这一个念想，做奴婢的怎能不从。”
那人默了片刻，方说道“如此，在下便护佑你们回去吧。”说完终是提步出了院门，只是月朗星稀下，突见他抖动异常的肩部，细微地低嘤声传来。
04
她醒来时，天色已是大亮。
今日的她不知不觉地开了房门走出去。只见院内的树下有一不曾见过的男子在那扫着一地的落叶，身形纤长。
待他正面转过来，戴着面罩，不见相貌。他停下手中的活，也静静地在看她。以面罩遮挡的人，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她，却是蕴含了思念。
她的脑海中突地出现另一副画面。也是在一棵树下。那男子笑着看她“你便是丞相之女，便是我未来的妃？”
那时的她十分愠怒，好看的眉皱在一起。愤恨地瞪他一眼，便无可奈何地离去了。
男子上前，跪在地下，行礼“小姐，我是吴念。我来护送你们，回去。”
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像不能回他什么似得。她终是默默回房。
当红鸾告诉她，昨夜发生的事后。她的内心是一片感激的。但尚不能劝服她回去。她有她的执着。
后来的日子里，吴念再不成提过要送她回去的话。只是每日里寻些小玩意给她，又带她去集市游玩。
慢慢地，她的笑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少地自言自语。
这日，吴念送了她一个小木偶。刻的是她。手艺灵巧，让她爱不释手，在手中一番把玩。
一旁的红鸾看着，却经不住流泪。慌忙出了房，跑到一处僻静的地方，痛哭了起来。
身后有步子声。
红鸾回头，是他。忙擦了泪，跪下。
“燕王殿下，你还活着真好。小姐思你极苦，为何不与小姐相认呢。”
燕王拿下脸上的面罩，引得红鸾倒吸一口气。那一张脸上，遍布疤痕。疤痕已呈紫色，再不能消除。唯一幸免得便是那双眼睛。
“如此的我，又怎能配得上她。你切莫说与她。”
红鸾只能痛哭着点点头。
她。近来一日比一日好。会弹琴，弹许多首往日里喜爱的曲子，尤其是那一曲《思音》。反复弹了多遍。
她，渐渐想起来，来南都的目的。也似是接受了已经寻不到燕王的结果。
她，主动对他们说道“我们回去吧。寻不到他了。”
那一刻，他是释然的。而后是心底难忍的疼痛。
送她的一路，她总是会对她笑，有时他会觉得是不是她发现了什么，可是再仔细看去，又不曾发现什么。
05
他送她到府门口的时候。
她看着他说“吴念，你会人如其名地活下去吗？”
他说“回小姐，自然这样。小姐寻人不得，也得看开点。”
“多谢侠士一路相送，红鸾将这个赠予侠士吧。”
说着，她将手中的盒子递给红鸾，便转身进府。
他接过，最后看一眼她的背影，复转身离去。徒留红鸾悲伤地杵在原地叹气。
红鸾跑进府的时候，看到的是小姐扶着树半弯着腰的背影，有压抑至极的哭声传来。
“小姐，你……”红鸾站在身后，不知何言。
“我早已知是他，却不能与他相认。日日装作不识。红鸾，你可知，我有多苦。他是怕连累我，他是想要我没有负担地活着吗？可是没有他，我如何能好好活。”泪流满面，声声吣血，红鸾紧紧抱住将要倒下的她，任由她放肆地哭出声来。
而他，在离开后不远处，打开木盒，眼泪便已夺眶而出。木盒里躺着的木偶，是他当年出征前亲手做给她的。木头的纹理十分平滑，定是平日里时时放在手心的。
“对不起，终是我负了你。”
后记：普济庵里新进了位带发修行的女子。她恬淡安静，布衣粗茶也难掩其芳华。
庵山下的村落里新来位打铁的铁匠，做得手好弓箭，终年戴着面罩，不以面目示人。
庵内香火繁盛，佛音绕耳。
村里铁火四射，制铁锵锵。
如此，也是陪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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