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他殇之伤
“我其实是想吐出来的,但是听到那个女生说她吐了,脏死了的那一刻。”过了良久她顿了顿说,“我就鬼使神差的又咽了回去。”
她没等我说话,而是自顾自的说:“怎么说呢?那一刻带着恐慌,还有点不知所措,但是又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按照她说的那样,凭什么她说我吐了我就要吐出来?我偏不。就是带着这样的想法,在那一个瞬间,我自己都没控制住自己的,把吐出来的东西又咽了回去。”
“这样会开心吗?”我反问。
她显然没料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有点慌张又一鼓作气的架起虚的气势说:“当然。”
但显然,她说的一点底气都没有,更像是被气筒打起来的快爆的气球,只要有尖锐的东西轻轻一扎,就会瞬间干瘪。
我们都没再说话。
我想我有点可以理解她这诡异的行为,她或许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和那些个欺负她的人做反抗。
即使是以伤害自己为代价。
我还清晰的记得,那天放学的时候,她回过头来淡淡的笑着问我:“你觉得你和她们不一样吗?”
我愣了一下。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顺着楼梯上楼消失不见了。
那晚我回家后,像往常一样拿了本书坐在破旧不堪的狭小阳台上看。但是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我的眼前不断浮现着祁月转身笑着问我“你觉得你和她们不一样吗?”那句话的样子。
我在思考,我究竟和她们有什么不一样?
但那个时候的我始终确定着一件事就是,不论我和她们哪里不一样,但我一定和她们是不一样的。
但是现在想来,有时候沉默,也是一把利刃。不作为,也会让无辜的人受伤。那些冷眼看着我的人,和冷眼看着祁月的我,以及那些欺负祁月的女生,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当祁月第二天再来学校的时候,她已经是个“红人”了。一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了她昨天将吐出来的东西吞回去的事了。
传言的速度真的是惊人的快。显然昨天在用行动反抗的时候,祁月没有想到这件事的后果。
大家看到她都主动和她保持距离。那些个嫌恶的眼神,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以及大家眼里暗暗交汇的语言,让祁月像一只被供奉出来让人观赏的奇异猩猩,在这一整个学校里显得格格不入。
就如同刚入学的我一样。
但是她的情况似乎比我还要糟糕。
她只是不说话,用沉默来化解这一切。而始作俑者却恬不知耻的到处传播。那个女孩对祁月的欺负变本加厉。
后来祁月请假了,好久都没来学校。和她一起请假的,还有那个女孩。
祁月在大家的嘲笑声里终于坚持不下去了。在她请假的前一天,我透过最后一排的玻璃看到了她。她一个人吃着棒棒糖,在操场上的双杠上倒吊着。身体像随着风摇摆一样的晃动着,一次一次,仿佛在找一个平衡点,一个足以让她的身体停下来的平衡点。
我鬼使神差的跑下了教学楼,站在她面前。至今我都没法理解当时的自己,不理解自己为何在那个时候要过去找她,不理解为何脚步不听自己的使唤,不理解原本伪装很好的自己为何要去多管闲事。
“你在干嘛?”我看着她倒掉的脑袋,她的眼睛看着我。
她并没有起来的打算,还是一如既往的倒挂着。
“我在看另一个世界。”她说。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让人莫名的熟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我仔细在大脑中搜寻着和这双复杂的眼睛一样,充满绝望的,不解的,以及对这个世界仇恨的相似的另一双眼睛。
我看到了坐在警车后座上的刘星,那透过玻璃窗而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睛。让我害怕。
祁月蔑视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依旧自顾自的说;“你别说,这样倒着看,这世界还挺美。”
她含着棒棒糖,用空余的双手比划着一个方框,就像摄影师手中的相机,然后淡淡的说:“夕阳有时候,也可以是正在升起的太阳,而日出有时候,也可以成为日落。”
我没听她胡说八道,反而催促着她:“要上课了。”
她看也没看我,然后继续欣赏着眼中倒着的景色。
冷哼一声,“我一点也不想上课。”
我懂她的意思,我有一段时间也是这样的,怕看见教室里坐着的那些熟悉的陌生人,怕进入教室,怕走进学校。明明满怀期待想要上学的是自己,但偏偏不想进学校上学的也是自己。
因为在那些所谓的同学面前,自己就像是被剥了壳的乌龟,没有可以逃窜的地方,就那么赤裸裸的曝晒在灼灼目光之下。
越是想要逃,越是逃不掉。
“那也不能一直在这啊。”我说。
“我明天不打算来了。”祁月说的毫无波澜,“真是的,你还不如和她们一样,要沉默就沉默到底。”
我没说话。就那么静静站着,看倒吊着的她看向远方的目光,我随着那目光看过去,我想那一定是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令她如此向往。
第二天,班主任说祁月请假了,需要在家治疗一段时间,但却没说她到底得了什么病,治疗多久回来,以及还回不回来。
大家都以为她是因为太丢脸了,所以才不来学校的。当时的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以为她只是想暂时的逃避,等时间过了,大家渐渐淡忘了这些事,她会再回来。
那个欺负祁月的女生那天也没来,后来老师和家长找到的时候她被关在了学校后面废弃楼的一个小屋子里。她在那里面似乎受了不少的惊吓,也回家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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