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橘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枯叶，拍打在"静观斋"破旧的门板上。陆明远裹紧了单薄的棉袍，从集市上匆匆归来，怀里抱着几本好不容易借来的书籍。天色已晚，街上的行人稀少，只有几家店铺还亮着微弱的灯火。

就在他即将拐入通往书斋的小巷时，一声微弱的"喵呜"引起了他的注意。陆明远停下脚步，循声望去，在墙角处发现了一团橘黄色的小东西——那是一只瘦得皮包骨的小猫，毛色暗淡无光，正蜷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可怜的小东西。"陆明远蹲下身，轻声说道。小猫警惕地抬起头，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在暮色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它看起来不过三四个月大，右耳上还有一道小小的疤痕。

陆明远犹豫了。他不过是个穷书生，靠给富家子弟教书勉强糊口，连自己的温饱都成问题，哪有余力养猫？但看着小猫那双充满求生欲的眼睛，他的心软了。

"罢了，跟我走吧。虽然给不了你锦衣玉食，但至少不会让你饿死冻死。"他伸出手，小猫迟疑片刻，竟慢慢走了过来，用冰凉的小鼻子碰了碰他的手指。

就这样，陆明远的书斋里多了一位新成员。他给小猫取名"小橘"，取自它那身虽然脏乱但依稀可见的橘色毛发。

小橘初到书斋时极为警惕，总是躲在书架后面，只有陆明远放下食物离开后才会小心翼翼地出来进食。但渐渐地，它开始对这个简陋却温暖的地方产生了归属感。

书斋不大，只有一间正屋和一个小厨房。正屋里摆着几个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排满了书籍——这是陆明远最珍贵的财产。一张书桌靠窗而放，上面堆满了笔墨纸砚和未完成的文章。角落里有一张简陋的木床，床边的火盆是小橘最喜欢的地方。

"小橘，过来。"陆明远坐在书桌前，轻轻敲了敲桌面。小橘从火盆旁抬起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你这懒猫。"陆明远笑着摇头，"别的猫都会捉老鼠讨主人欢心，你倒好，整天就知道睡觉。"

小橘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调侃，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翻了个身继续睡。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它身上，橘色的毛发在光线下泛着温暖的金色。

其实陆明远并不真的责怪小橘的懒惰。相反，他喜欢看它慵懒地躺在阳光下的样子，喜欢它半夜悄悄爬上床尾，蜷成一团给他暖脚。小橘虽然不捉老鼠，但它的存在给这个冷清的书斋带来了生气。

春天来临时，小橘展现出了它活泼的一面。书斋外的小院子里开满了野花，蝴蝶在花间飞舞。每当这时，小橘就会变得异常兴奋，在花丛中扑来扑去，虽然从未真正捉到过一只蝴蝶，但它乐此不疲。

陆明远常常放下手中的书，坐在门槛上看着小橘玩耍。小猫在阳光下跳跃的身影，金色的毛发与五彩的花朵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幅生动的画面。

"小橘，吃饭了！"陆明远敲着食盆喊道。小橘立刻从花丛中窜出，像一道橘色的闪电般冲到主人脚边。虽然家境贫寒，但陆明远从未亏待过小橘，总是省下一些鱼肉给它。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看着小橘狼吞虎咽的样子，陆明远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小橘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尾巴高高翘起，表达着它的快乐。

然而，平静的生活在一个雨夜被打破了。

那天夜里，陆明远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起初他以为是雨声，但仔细一听，分明是啮咬东西的声响。他猛地坐起身，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几只老鼠正在书架附近活动！

"糟了！"陆明远心头一紧。那些书是他最宝贵的财产，有些还是孤本，如果被老鼠咬坏，他连赔偿的能力都没有。他急忙起身，想找东西驱赶老鼠，却听到一声尖锐的猫叫。

小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书架前，背弓得高高的，毛发全部竖立，尾巴像根粗大的羽毛掸子。它发出低沉的咆哮声，那双平日里慵懒的眼睛此刻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老鼠们显然没料到会遇到抵抗，一时间呆住了。小橘抓住机会，猛地扑向最近的一只老鼠。虽然它平时懒散，但此刻动作之敏捷令人咋舌。老鼠们四散逃窜，小橘紧追不舍，在书斋里上演了一场激烈的追逐战。

陆明远站在原地，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从未见过小橘这样的一面——勇猛、敏捷、无畏。那只平日里只知道睡觉和玩耍的懒猫，此刻仿佛变成了最专业的捕鼠能手。

战斗持续了大半夜。每当老鼠试图靠近书架，小橘就会立刻出击。它不再像平时那样懒洋洋地躺着，而是精神高度集中，时刻警惕着任何动静。

天亮时分，雨停了，老鼠也被彻底驱逐。小橘筋疲力尽地趴在书架旁，但它的眼睛仍然警惕地巡视着四周。陆明远心疼地抱起它，发现它的爪子和嘴边都有细小的伤痕。

"辛苦你了，小橘。"陆明远轻抚着小猫的头，"原来你不是不会捉老鼠，只是觉得没必要出手啊。"

小橘疲惫地"喵"了一声，在主人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从那以后，书斋里再没出现过老鼠。小橘恢复了它慵懒的本性，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或玩耍，但每当夜深人静时，它总会竖起耳朵，警惕地守护着这个家和主人的藏书。

陆明远为此特意写了一首《狸奴赋》来赞美他的小猫：

"山斋空豢小狸奴，性懒应惭守敝庐。深夜持斋声寂寂，寒天媚灶睡蘧蘧。花阴满地闲追蝶，溪水当门食有鱼。赖是鼠嫌贫不至，不然谁护五车书?"

小橘当然看不懂这首诗，但它似乎明白这是主人对它的爱。每当陆明远朗读这首诗时，它就会跳上书桌，用头蹭主人的手，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在贫穷却温馨的书斋里，一人一猫就这样相依为命。小橘或许不知道，它不仅仅是一只猫，更是这个家中不可或缺的一员，是那些珍贵书籍的守护者，是陆明远生活中最温暖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