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曾想,世间还有这样的活物,只是在家闷得久了,有些闲情逸趣信步悠游于这地埂荒草间。踏足得远些,所幸到这小黄花跟前,细细观摩欣赏起来,甚觉得有些趣味,便贪恋地多留了一会儿。直到天日没落,还剩得些白昼残存,只好趁夜幕暂未降临,起身赶完眼前最后的路程。
乡人的土地自然是有些还未翻犁的,便是那些要将就度过一段时间,待年后春日才可处置的土地。收完包谷的地里,自然还残留着包谷还未吸收殆尽的养料,这时是最好丢些其他作物的种子到其中生长的。于季节的原因,再没有更适合种植的,因此也多丢些萝卜的种子,作些猪豕们的食粮也是好的。倒也不是想让萝卜长得多好,因为从不计较需在什么样的环境中生长才好,它似乎在什么样的环境中生长都能表现得一派生机,只是给予包谷生长那么多的肥料,收完包谷以后,实在没有什么能够来接任养分的吸收,所以只好派萝卜来作担当,也不枉照顾包谷时所花费的一切时间和精力。
然而,这种种植萝卜的地也是容易收完的,因为种植萝卜的数量也并不多,单是往种包谷的垄上撒的种子,成长以后一小片一小片地扎堆在这些区域,并不都像整块撒满萝卜种子的地里,长出来以后是密密麻麻的,争先恐后地强取养分和阳光,以致于能够清楚地看到它们斗争留下的痕迹,甚至有些萝卜可都被撞击挤压得畸形了。
包谷地里不剩多少萝卜了,玉米坑里大的萝卜都被拔走了,只剩一些病得厉害的小萝卜,它们虽也新生翠叶,但并不都壮实了。它们于风中摆曳,显得凄切悲伤。
远处近处,地上摆布着前不久留下的包谷腐叶,它们在秋日的晒照下也变得脆了。万物凋败仿佛巨石缓缓压入水中,使得秋日的氛围异常沉重。整个大地也都沉寂在无边的荒凉中。
正好风儿也信步至此,看那黄花还在日下闪着金光,觉得可怜、可爱,也就走将过去,抚慰。这时黄花点头了,我以为是问候我到来的意思,后来才明白,原来是回应风儿做的反应。风比我先到一步。真是有趣呵!我没有近去打搅,倒是驻在那不远处的地方又细察起来,看看这对自然的活物将是怎样的互动。看来,这时却是没有什么是比它们还要相好的了。
这些黄花大多是被遗落下来长成的,并不像萝卜那样需要有人专门播种,长在路边地边,不像播下的萝卜那样拥有厚实的身体,足以填充猪豕的味蕾,没有什么用处。只是凭它自然生长,或许有的会被定性为障碍物,从而被清除,有的则是被挤压在角落,无人问津。恰逢开花的时候,在空中零星地布满星辰般的微光,也算是为这个季节给予最好的装点了。
事实上,它们应属于萝卜菜的一种的,只是萝卜菜种得多,总有被推挤出去的,那便是它们了,于是只好单独生长在外,沦落为野物,在每年万物凋败之际,它们都会出头,为这个沉重的氛围抚以安慰。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注意到它们,尽管足够突显,或许也并不足以吸引匆匆而过的路人。路人是为收拾地里的残局而来的,或是别的什么事,然而总是匆匆,这时它们再显得入眼,也难以给予乡人们心灵的安慰。
当然我要说,乡人的匆匆是因为他们无情吗?或许并不如此。无论季节再如何凄婉,万物又如何凋败,路上总是有乡人路过的踪影,他们再如何觉得悲凉,也不曾离去,大概是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而这些活物自然就是这份深沉的爱具体的体现。土地爱乡人,乡人也爱土地。哪怕它们轻盈如风吹起的野草,亦不失承载乡人们扎根于此的念想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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