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化市王瑞龙诗《脱离后的安定》
霞光
没有永恒的守成
偶尔早与晚的出来
都会在短暂性的留念和止想里生变
绚丽着色调
合成了安排的变通
待遇画去了杳杳
心惜缘愿
总怕爱被撒消
缺失的美给我难拿找
钟声不响应了时候
我经过这寺旁
靠近墙边跳着向往的寂静之地
一只鸟收拢了翅膀跳着快跑
胆颤了紧迫
是我不敢惊动它的脚步
也留不住它发觉的威胁
跃逃离飞翔空中
不露痕迹
清楚变了模糊不清
一个黑色点的告辞而别
是否不要我的纠缠
霞光中的哲思与生命律动——解析王瑞龙《脱离后的安定》
王瑞龙的《脱离后的安定》以其独特的意象组合和细腻的情感捕捉,展现了一幅在变化与消逝中追寻内心宁静的生命图景。诗歌并非简单地描绘自然景物或个人心境,而是通过“霞光”、“钟声”、“鸟”等核心意象的串联与嬗变,深入探讨了关于存在的短暂性、变化的必然性、情感的执着与释然,以及个体在无常世界中对“安定”的向往与体悟等深刻主题。
一、“霞光”:变幻中的绚烂与消逝的隐喻
诗歌开篇即以“霞光”起兴,这一意象贯穿了诗歌的前半部分,奠定了全诗的基调。 “没有永恒的守成/偶尔早与晚的出来”,直接点出霞光的本质——它并非恒定不变的存在,而是特定时间(早晚)的短暂显现。这不仅是对自然现象的客观描述,更隐喻了世间万物,乃至人生际遇中美好事物的临时性与无常性。霞光的“偶尔”出现,暗示了美好事物的珍贵与难得。 “都会在短暂性的留念和止想里生变”,进一步深化了这种无常感。人们往往在欣赏霞光的绚烂时心生留恋,甚至试图将其定格(止想),但霞光本身却在悄然变化,无法挽留。这里的“生变”不仅指霞光色彩、形态的改变,更指向了因这种变化而引发的内心波动与思考。 “绚丽着色调/合成了安排的变通”,霞光的色彩是绚丽多彩的,然而这种绚丽是光线、云层等多种因素“合成”的结果,其变化亦是自然规律(安排)下的“变通”。这里的“安排”并非指某种超自然的意志,更像是指宇宙间固有的秩序与法则;“变通”则强调了在这种秩序下事物发展变化的灵活性与必然性。霞光的绚丽是“安排的变通”的产物,它遵循着自然的法则,展现出一种动态的平衡与和谐。 “待遇画去了杳杳”,当霞光最终消逝,如同被画笔从画布上抹去,只留下“杳杳”的虚空。“杳杳”一词,既描绘了霞光消散后的空阔景象,也传递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这不仅是霞光的结局,也可能象征着一段美好时光、一种深切情感或一个既定目标的逝去。
二、“心惜缘愿”:情感的执着与失落的惆怅
在描绘了霞光的变幻与消逝之后,诗人笔锋一转,将目光投向了内心世界,抒发了因美好事物消逝而产生的情感波澜。 “心惜缘愿/总怕爱被撒消”,“心惜缘愿”四字凝练地概括了人们对于美好情感与缘分的珍视和眷恋。正因为“惜”,所以“怕”——害怕这份“爱”(可以是广义的爱,如亲情、友情、爱情,乃至对美好事物的喜爱)会“被撒消”(即失去)。这种“怕”源于对失去的恐惧,也源于对所珍视之物的强烈占有欲或依赖感。 “缺失的美给我难拿找”,一旦美好逝去,那份“缺失的美”便成为心中的遗憾与空缺,想要重新找回却“难拿找”。这里的“难拿找”不仅指客观上的难以复现,更指主观上因失落而产生的迷茫与无力感。霞光的消逝与“爱被撒消”在此形成了某种呼应,前者是自然现象的消逝,后者是情感世界的失落,二者共同指向了生命中普遍存在的“失去”体验。
三、“钟声”与“寺旁”:静谧氛围中的转向与沉思
“钟声不响应了时候/我经过这寺旁”,“钟声”通常与寺庙、宁静、警醒相关联。然而此处的钟声“不响应了时候”,可能意味着诗人到达寺旁时,并非钟声敲响的时刻,也可能暗示着某种期待的落空,或是一种与世俗喧嚣(“时候”)的隔绝。寺庙作为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空间,往往代表着超脱、宁静与觉悟。诗人“经过这寺旁”,暗示了其内心在经历了霞光消逝的怅惘和对“爱被撒消”的担忧之后,不自觉地趋向于一个寻求安宁与答案的场所。这是空间场景的转换,也预示着诗人心境可能发生的转变。 “靠近墙边跳着向往的寂静之地”,“墙边”是寺庙的边缘地带,诗人并未深入其中,而是在“墙边”徘徊。“跳着向往的寂静之地”中的“跳着”一词用得极为传神,它生动地描绘了诗人内心对“寂静之地”的强烈向往,这种向往是如此急切,以至于在行动上(或意念中)表现出一种雀跃与渴望。“寂静之地”既是指寺庙所代表的物理空间的宁静,更是诗人内心渴望达到的一种平和、安稳的精神状态。
四、“鸟”:惊惧中的逃离与“安定”的破碎与启示
如果说“霞光”的消逝是缓慢而壮丽的,那么“鸟”的出现及其行动则带来了一种突如其来的动态与紧张感。 “一只鸟收拢了翅膀跳着快跑/胆颤了紧迫”,这只鸟最初是“收拢了翅膀跳着快跑”,显得有些笨拙和警觉,“胆颤了紧迫”直接点出了它内心的恐惧与感受到的压力。这只鸟的状态,与诗人靠近墙边时寻求寂静的心境形成了对比,也可能暗合了诗人内心深处潜藏的不安。 “是我不敢惊动它的脚步/也留不住它发觉的威胁/跃逃离飞翔空中”,诗人对鸟的处境抱有同情与理解,“不敢惊动”体现了诗人的小心翼翼与对弱小生命的尊重。然而,即便诗人如此,鸟还是“发觉了威胁”,最终“跃逃离飞翔空中”。这里的“威胁”可能是诗人的靠近,也可能是鸟对周围环境天生的警觉。鸟的“逃离”是本能的、迅速的,它“跃离”地面,飞向空中,完成了一次对“安定”(地面短暂停留)的放弃和对生存的追寻。 “不露痕迹/清楚变了模糊不清/一个黑色点的告辞而别”,鸟的飞翔是如此迅速,以至于在空中“不露痕迹”,很快便从“清楚”的形象“变了模糊不清”,最终缩小为“一个黑色点”,“告辞而别”。这一幕与霞光的消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从清晰、具体的存在走向模糊、远去直至消失。鸟的离去,再次强化了“万物皆流,无物常住”的感受。
五、“是否不要我的纠缠”:释然的问询与“脱离后的安定”的体悟
诗歌的结尾以一个问句收束:“是否不要我的纠缠”。这个问句的主语是谁?是那只远去的鸟吗?它似乎在以其无言的离去告诉诗人:不必追寻,不必挽留,我的离去并非你的过错,也无需你的“纠缠”。这只鸟的“脱离”(逃离)是为了自身的安全与自由,它的“安定”在于飞翔本身,在于远离威胁。 然而,这问句也可以看作是诗人的自问,是诗人在目睹了霞光的变幻消逝、鸟的惊惧逃离之后,对自身内心状态的一种反思。他之前对霞光的“留念”,对“爱被撒消”的“怕”,是否也是一种“纠缠”?这种纠缠源于对“永恒”的执着,对“不变”的渴望。而鸟的离去,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启示诗人:真正的“安定”或许并不在于对外在事物的占有和挽留,而在于内心的放下与释然,在于能够顺应变化,接纳“脱离”的现实,并从中寻找到一种内在的平静与自由。 “脱离后的安定”,这里的“脱离”可以理解为脱离对永恒的执着,脱离对失去的恐惧,脱离不必要的情感纠缠。当个体能够勇敢地面对并接受“脱离”——无论是与美好事物的脱离,与心爱之人的脱离,还是与固有观念的脱离——之后,才能获得真正的内心“安定”。这种安定,不是外在环境的静止不变,而是内心在经历了风雨、看透了无常之后所达到的一种通透、平和的境界。它是一种动态的平衡,是在变化中保持内心的笃定。
综上所述,王瑞龙的《脱离后的安定》通过对“霞光”、“钟声”、“寺旁”、“鸟”等意象的精心营构和层层递进的情感抒发,将自然现象与内心感悟巧妙地融合在一起。诗歌从对外部景物的观察入手,逐步深入到对生命本质和人生真谛的思考,最终以一个充满禅意的问句,引导读者体悟到“脱离”执着、顺应变化之后,那份源于内心的、真正的“安定”。全诗语言凝练而富有张力,意象鲜明而寓意深远,读来引人深思,余味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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