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习公司的旁边,是杭州七院。两个院区,相差百米,一个易找,一个难找,我也是今天刚知道的。
上午,去公司取快递的路上,我碰到了一位正在寻找七院“难找的院区”的大姐。口罩没戴严实,露出鼻子和蜡黄色的脸颊。她喊住了我,要问路。
我接住她递给我的纸条,上面写着地址,我看了一眼,“噢,是蚂蚁集团后面那栋楼。”
“什么地方?小伙子,我用不来智能手机,实在是看不懂要去哪里。”
我把纸条递了回去,“你跟我走吧,刚好顺路。”
其实并不顺路,我原本可以从公司南门直接进,现在要绕到北门了。但我看着她略显陈旧的大衣,和冷风中摇曳的发丝,还是帮人个忙吧。
“七院好像是专科医院吧?”这是我对七院唯一的认知了。既然一起走嘛,我打算和她聊聊。
“嗯,是哦。这边专门治失眠的,精神科方向的。”
“你,你失眠呀?”…我这不是废话吗?
“15年了已经,从我儿子出生到现在,就开始一直都睡不着觉。”
虽然我也不是很懂失眠的病因,但生活常识告诉我,这应该和坐月子有关。“你是儿子出生后坐月子没有养好么?我妈和我说女人坐月子还蛮关键的。”
“嗯,都不要说坐月子了,那一年简直是折磨,每天都是惊吓,吵架,没有一天安宁日子。从那以后,就开始抑郁,失眠了。这么多年到处看,中医西医都看,什么药都试过了,还是没用。”
我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了,感觉再说什么都像是对别人的伤害。
“我个人觉得,或许可以找找看,有没有民间口碑好一些的中医?不一定是大医院里的,可能会有病友群口口相传的好医生,能碰到,了解一下,或许比吃抗生素对身体更好呀。”
“我用不来手机电脑,平时打工也没时间去看呀。”
“你儿子呢?让儿子帮你找找看。”
“和前夫离婚后,儿子就寄宿,我一年只能见上一回。现在送到少林寺去了,河南那边,在那边可以读完高中。”
我意识到她应该没有可以帮她求医问药的亲人了。“挺好的,少林寺很有名,还可以强身健体,很好。”
快走到那座楼了,视野忽然开阔了起来,几座大楼连接在一起,中间开着一“天门洞”,洞后一片郁郁葱葱。
我忽然记起来了,同事和我说过,单位后面是天目山余脉,环西湖的群山,随时都可以去爬。奈何期末周,我直到这时才发现这如此葱绿的入口。
“周末可以去爬爬山啊,现在很多微信群,可以约着一起爬山的。呼吸新鲜空气,可能对心情有好处的。”我又说了一些废话……她不是都说了不会手机吗?
“害,平时还是很忙的。这次一个人过来杭州的,家里还有个大女儿,前夫留下的。不过有时间,是该出门走走。”
“嗯,你先自己调整调整心态,儿子也大了,少林寺很好,有出息的,可以宽心的。”
我领她进了医院大楼,帮她咨询了楼层,准备告别。
“我现在心态好多了,生活安静了,慢慢来吧。先把女儿好好拉扯大吧。”
“嗯嗯,那你先忙,我就走了哈,早日康复哈!”
她的口罩不知什么时候扯到了下巴上,露出两排牙齿,和我道谢、笑别,牙齿虽然有些黄涩,但却很平整。
离开之后,我心里波动了好一会儿,总觉得自己有些话说的不够得体,不知道会不会误导或伤害了别人。
我提出的建议,虽然都是掏心窝的话,但恐怕不一定有什么用。每个人的境遇差别太大,悲喜难通。
我有着强烈的无力感,无力去帮助别人,甚至有时无力去掌握我自己的生活。
我曾经会和别人“答疑解惑”,我说其实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春风和忧愁”,我还说不用去羡慕别人的生活,只是你没看到他的痛苦罢了。
可是,现实告诉我,有些人的生活,为什么会遭遇那么多的超于常人的苦楚呢?为什么有的家庭会一直被阴霾所笼罩?这是弥补前世过错的修行吗?还是为来世修的福报?我不懂。
可能我善于观察和聆听吧,我还遇到过不少这样的人和事。但我的难过,我的不解,很快就被正常的生活所掩盖,我慢慢地会开始回避,避免看到这些事,但痛苦和磨难却真实的存在着。
我越来越认为,“我命由我不由天”是多么无力的一句话,它最多只能给人奋斗的能量。但在命运面前,每个人都是“蚂蚁”,渺小如尘埃,疾病、争端、不测,随时可能发生在每一个人的身上,而这根本是你控制不了的,名利瞬息间似雾化。
我们最爱祝的吉祥话“平安”和“健康”,这么一看,是多么奢侈和宝贵的东西啊,这才是最大的福报。
亲爱的大姐啊,我为你祝福。
浪胖
2020.11.22
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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