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暑假那一年是一九九九年,那时的暑假学校不补课,也不提前开学,于是我就来到了距离我村九公里的砖窑厂,开始了我的暑假打工生活。
由于离家太远,和父母商量后,我住在了离砖窑厂较近的三合义村四姨家,每天与村子里几个年轻人一起骑自行车到砖厂上班。
刚到四姨家时,姨夫看着我瘦弱的身躯,问道“砖厂的活重着哩,你能干下来吗?,要干不下来,咱就不去使这个脸面了。”原来,砖厂的活没有轻活,当时的自己个头不到一米六,体重不到九十斤,自己都感觉有些吃力,但是为了生计,为了给父母减少些负担,我豁出去了。于是我对姨夫说“咋不能,我力气大着呢。”
后来我才知道,带班的嫌我个小人瘦,开始是不愿意带我去的,还是四姨夫好说歹说找人家求情,人家才愿意让我试一试,但是说只是试一试,不行就不让我跟着干。
和我一起干活的是四姨村子里的娜姐、丽姐、坤哥和隔壁村的兰姐,几个人中数兰姐最大,20刚出头,听说已经订婚了,打扮的光彩亮丽,身上经常散发出一股香水味。娜姐、丽姐和坤哥也已不再上学,砖厂的活已经干了两年之久。几个人一起出发,一起回来,也是不亦乐乎。
砖厂里的活确实很累,时间又长,早晨六点开机,五点半就得起床吃早饭,晚上天黑看不见了才收工。现在想来,真要感谢四姨和姨夫那年对我的照顾,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给我做饭,中午和晚上两顿也要按时按点,要不然就会耽误干活。遗憾的是两位老人都已亡故,再也听不见起亲人的叮咛了。
我和坤哥主要干拉砖坯的活,娜姐她们三个由于是女生,干的活稍微轻松一点,主要是把砖坯上架晾干。拉砖坯真不是一个好干的活,为了方便往砖坯机里填土,一般砖坯机都建在低处,而晾晒砖坯的地方又都在高处,所以就苦了拉砖坯的人了。
一辆平板车一般要装5块木板,一块木板上要放置15块砖坯,可以想象,把二百多斤的砖坯从低处爬坡拉上来确非易事,刚开始有人推你一把,但是如果你把握不好板车方向,或者扶车把时手臂抬得过高,车上的重物就会把你撬起来,一旦撬起来,板车上的砖坯几乎全部报废,还得请其他人帮忙将毁坏的砖坯抬回转机旁。所以,每次谁被撬起,先是迎来大家的哄笑,继而是一顿数落。毕竟那是他们的劳动成果呀。由于我体重较轻,在那段时间里,被撬起、被嘲笑、被数落是经常的事。
上高中两年,寄宿在校,在家干农活锻炼的机会少,在砖窑厂没干两天,就已经累的两腿发酸,双手也起了血泡。四姨看了很是心疼,
“孩儿,明天要不咱别去了啊?”
“没事啊,四姨,再干上几天手上磨出老茧就好了,也不觉得累了,放心吧!”四姨再三叮嘱注意安全,眼里噙满了泪水。
就这样,我在砖窑厂干了十多天后,带班看我干活踏实,不惜力,就给我换了一个较轻点的工作——和娜姐她们卸砖坯,我知道这是带班对我的照顾,因为在干活的同龄人中,我是唯一的一个还在上学的高中生。
自从换了工种,和娜姐她们几个的关系就更加熟悉了,每天有说有笑,我给他们将学校里面有趣的事,她们给我说在外打工的心酸生活,鼓励我要好好学习,还时不时的逗一下乐子,说等我将来考上大学有出息了可别忘了她们。
夏天的雨很是任性,说来就来。每当下雨时,我们几个要做的工作不是避雨,而是抓紧时间找塑料布将上架的砖坯盖起来,如果遭了雨,那就前功尽弃了。那一天上午的雨和往常一样,来得很及,我们几个连忙行动,将没有盖住的砖坯用大块塑料布盖住,再用废弃的砖坯压住,以免塑料布被刮起卷走。等这一切都忙完了,雨还没有停的意思,带班说既然还在下雨,那今天就停工吧,大家也回家歇一歇。
娜姐她们四个来的时候没有骑车,只有我骑了一辆自行车,坤哥让我把车放在窑厂,我感觉放在砖窑厂不安全,再说车也不是我的,而是四姨家表哥的,本来住在四姨家已经够麻烦的了,如果再把车丢了,就是把在砖窑厂打工挣的钱赔上也不够卖车的呀,于是我决定把车骑回家。
说是骑,其实根本就没有走出多远。张笔彩村及其周围之所以有很多的砖窑厂,就是因为当地的土地大多都是胶泥地。平时不下雨的时候地是硬邦邦的,而一旦下雨,走起来是相当困难的。没走多远,鞋底上已经全是胶泥,这是你要么用树枝将鞋底的叫你刮掉,要么在稍微干一点的地上使劲的蹭掉,要不然就会像脚上灌了铅一样,走起路来会很不舒服。
我们几个边走边蹭,边蹭边走。可是鞋底的胶泥可以容易的蹭掉,车轮上裹着的就不容易弄掉了,不大一会儿,轮子和挡泥板之间就裹满了胶泥,轮子转不动了。怎么办?还是坤哥有办法,他让我在前边扶着车把,他们几个轮流在后边推,轮子不转,我们是硬生生的推着车子在胶泥里面滑行,现在想来,那时的感觉真好!
夏天的雨真的很任性,说走就走。我们还没有走到一半,雨停了,太阳出来了,虽然刚下过雨,但是夏天的阳光照在人身上还是那样的温暖。当走到四姨村子后边的池塘边时,我们几个已经分不清身上的是雨水还是汗水了。
娜姐提议将车洗一洗再走,要不回家不好交代,更不好洗。记不起来是谁的主意了,我们将自行车抬过头顶,走到池塘边,用力的将自行车扔进了池塘,然后我们几个也跳了进去,边刷车边嘻戏,好像那时忘记了男女有别,忘记了青春萌动,只有一起经历苦难后的放松和惬意。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当时的伙伴都已为人父、为人母,盛极一时的砖窑厂也已被拆除,逐渐的退出了历史舞台。但是那年打工的经历,却是我人生最大的财富,对那窑、那人、那景的记忆,永远拆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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