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捡了一捧桑葚

我悄悄捡了一捧桑葚

一棵，两棵……，酒中苑里，大概有三棵白桑树吧？

六月来了，我家楼东边儿小树林里，图书馆旁侧的大树林里，桑树下，都是默默低头用功的人——左手端在胸前，掌心轻拢着，右手跟着弯着的腰在地上捡。不一会儿就有了一捧桑椹。

他们正在过好日子。好比在小溪里淘点金沙。好比挖蘑菇，向青草更青处漫溯。好比钓鱼，一腔子期待，静静地坐在池塘旁，什么样的人这时都比佛安静，自足。

一捧桑葚顶不上两颗桃子。买两斤桃子，跟小贩讲讲价钱，提一袋甜蜜的果子回家，比起埋着头在桑树下转圈圈，差相仿佛，又差了一点儿。为期待而凝聚精神，总是好的。

桑葚果小小的，就七八岁的小孩儿的指头蛋儿那么大。瞅见地上一豆黑紫色，盯住了，弯腰，蹲倒，捡起来，哈，刚刚掉下来，完完整整的。好像无数颗米粒大小的紫水晶珠子镶缀成了一座浑圆的塔。

我悄悄捡了一捧桑葚

捡，旁边一颗。又一颗。又一颗。都是我的。那时候在阿克塞山上的草丛里挖蘑菇，就是这样。寻到神秘处，羊粪土地微微鼓起神秘的裂缝，撬开来，嚯，一堆白生生的云！又一堆，又一堆，全是我的。

我今天中午在无人时，捡了一把桑葚果。托在我的语文课本上，很得意。以前老看你们都在捡，为你们高兴。

我悄悄捡了一捧桑葚

树上结出了果子，纷纷坠落在青草上，有个少年捡起来，撩衣衫下摆，或用袖口，擦擦，喀噌，便是一口。那时节，我替全世界高兴——都甜蜜饱满着，就好得不得了。

有时我看见白桑树底下染成一片紫色，就知道许多许多的桑葚果没人吃，没人看见，就碎了。想写诗。可什么也写不出来。

有时候我看你拣了已经一塑料袋了，又去使劲摇晃树干，或者竭力把树枝条子拉下来乱抖，我就走开。不好。

有时候看桑葚果落了一地，恰好听见一声布谷鸟啼，就觉得我享的福实在是很多。

有时候是鸟儿吹的几声口哨，伴着叶子肥绿的白桑树，让我走过的时候，一肚子满当当全是宋词和《东坡志林》。

我悄悄捡了一捧桑葚

这就说呢，今天捡桑葚，没听见布谷鸟啼。去年就没怎么听见。前年听见了三声。

明天要高考了，你们答题的时候，酒中苑里静悄悄，没有布谷鸟来唱歌，能写好作文吗？

那就请记得，还有静静落在草丛里的桑葚。

我悄悄捡了一捧桑葚

拣起一颗桑葚

我捡起一滴时间的紫色

或者是一豆诱惑

打算鼓励鸟儿多唱点歌

趁着夏天

我们都在努力生长着些什么

正有青草朝桑树巅攀爬

恰逢紫水晶的梦想宣告凋落

你指引我蹲倒

手指伸向一粒小小的巍峨

是的，洋溢在我周围的每个角落

全是丰美的静默

好，向闪电般掠过的一丝嘴馋

致以诚挚的感谢

此刻我是整整一个六月

此刻

我是甘醇的浆液灌满的我

我悄悄捡了一捧桑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