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淮(19)

作者: 小子黄 | 来源:发表于2019-07-09 08:36 被阅读41次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其实我不姓南,我本名叫博日图,黎明的意思。”

“博日图?难道你是?”李怀洲在钦天监读书的时候,听到学究们提起过这个名字。

“没错,当年我是八部伊萨的第一弟子,在我们八部,伊萨是长生天定的,除此之外,每年会从各大寺庙挑选格西辅佐伊萨。我自幼便拜入哲卡布伦寺确吉上师门下,除研习经文外,还跟着上师学习医术,对我来说药草比经文更吸引我,所以我花了极大的精力在药典及医术之上,哲卡布伦寺的医书几乎我能倒背如流。我十三岁加封格西,随后不久,我就被选中辅佐伊萨,主要负责医术方面的事务,包括大汗和他的家人。”

“那为什么当年说你误食毒草而亡,你怎么会跑来大成?”关于博日图的传闻李怀洲多少也听过一点。

“风林安应该已经跟你讲过了他的故事。”博日图并没有直接回答李怀洲的问题,而是问起了风林安。

“你是说那支使用镔铁的神秘队伍。”

“那其实是伊萨的狼卫,都是从八部勇士中挑选出来的一等一的好手,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年轻时犯下了一个大错,害了一个人,而且我知道的事情也太多了,为了永远让这些秘密消失,注定我是活不成的,按照我们八部的说法,我将死于镔铁,不能往生。”

“可风林安所说,这一队人马几乎全军覆没,这靠你一个人肯定办不到。”

“那是自然,我从八部出来后,为了避免被发现行踪,除了换了个姓名外,开始一路行医换些盘缠,一路往南,同时也服用一些药物,改变自身的容貌。”

“改变容貌?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药物?”李怀洲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事情。

博日图苦笑一声,“有种草叫幽谷兰,也叫荧石草,不知宣王可曾听过。”

“萤石我倒是听过,萤石草我没有听说。”

“这种草常伴着萤石而生,根茎有毒,药性与大成有种叫砒霜的药物接近,服用过后全身僵硬,气脉不畅,过量后,气竭而死。因此,服用这种药物还需要配着其他活血舒经的药草才行。人在长期服药后,脸部会先松弛,而后僵硬,再后又反白,整个过程伴随高烧体寒不断,极其凶险,而且药量实在很难控制,即便如我,也弄得个须发皆白。”

“换做是旁人,恐怕早就没命了吧。”李怀洲说道。

博日图叹了一口气,“就算这样我的行踪还是暴露了,我一路向南到了百里城,当时为了救人,用了一味比较只有八部医师才会用的药物,被隐藏在百里城中的狼卫探知,当夜数十人就追踪我到百里城外,八部勇士都是自幼狩猎,想要临时逃脱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是这些狼卫。老实说,那个时候我已经做好准备,根本没有想过还能活下来。

李怀洲明白,狼卫都是死侍,数十人围攻一人,换谁都没有胜算。

“我没想到的是,前朝的密探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并且也发现了狼卫的行踪,没等狼卫找到我,双方便在百里城外杀得浑天暗地。尽管狼卫用的是镔铁,而且都训练有素,但毕竟深入腹地,孤立无援,一夜以后,这一队狼卫都死了,连想跑回八部的通报消息的人也中了埋伏的陷阱,随后被射杀。”

“你是如何得知,难道当时你在那?”

“没错,我一直隐匿树中,目睹了一切,”说到这里的时候博日图心情复杂,“后面他们往整个山沟里堆柴架,借着半夜山谷里的风,一把火烧的通天。能烧的全烧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博日图继续说下了去,“不久之后,武烈王起事,时局动荡,战端不断。但那场战斗好像都没人记得了,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应该是前朝封锁了消息,怕再生事端。我再也没有遇着狼卫。乱世之中靠着医术,我生存了下来,武烈王得了天下后,我便在百里城安顿下来,准备了却残生。”

讲到这,李怀洲没有打断他,因为他知道,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因为风林安还没有出现。

“直到有一年冬天,有个小男孩意外发现了镔铁的箭头,这个男孩拿着箭头去换钱的时候消息被方家掌握,方家将这个消息又到了严松那,后面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

“可你这么说将不太通顺,严相与方家自那时起便在同一条路上,那为何严相为何当时要上奏父皇将方氏一族以通敌罪名抄斩?”

“这里面自然是有隐情,”博日图说道,“不过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问问宣王是如何看待严相的。”

“严相是我朝肱骨,父皇自起事起严相便追随其后,如果没有严相,便不会有我大成。”

“李炎为什么会反,难道你们真的没有想过吗?”博日图看了一眼李怀洲,接着问道。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说到这,李怀洲挣扎着想坐起来。

“宣王稍安勿躁,我接着讲方家的事情,讲完可能您就明白了,”博日图接着讲了下去,“方家在百里城中自然不必说,武烈王起事时严相亲自到方家劝说,方家以全部身家鼎力支持,方家做了表率,百里城以南的各大家族纷纷响应,这才使得武烈王有了足够的支撑,光粮草军饷,起码是毋庸多虑了。方家大小姐出身那年,方夫人曾经一度动了胎气,后来找到我这,一来二去认识了,隔三差五我基本上会去一次。”

说到这里,博日图又停了下来,他下意识的看了看窗外,徐子健好像没事人一样,坐在廊下剥着栗子。

“风林安被抓到方家的那天,严相派来的人捉着他,本来是保不住命的,这种事,当然少一个人知道更好。”

“难道是你救了他?”

“那天,我还是如往常一样给方夫人请了脉,太夫人那头来人,说身子也不好,叫我过去瞧瞧,走到半道就撞到压着风林安的人了。那个眼神我永远记得,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跟这些事有什么关联?”

“你怎么救下他的?”李怀洲问到。

“我去见太夫人的时候跟老夫人讲了下,方老爷是个孝子,况且关联不大,就嘱咐下面跟在候掌柜后头做个伙计。”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博日图知道李怀洲会这样问,但后面的事情他也确实没有想到,“这就是所谓得造化弄人吧。”

“你还是没说严相为何要诛灭方家。”李怀洲追问到。

“卸磨杀驴是人的本性,方家在大成南方各大氏族中脉络很深,方家已经看出严相的心思,所以一心想要扶持他人与之分庭抗礼,在当时来看,如果坐等严松做大,非但严松承诺的东西不会有,更会有杀身之祸。因此,方家与宫中来往密切。”

李怀洲安静了下来,博日图继续说道,“更何况,严松以为方家极有可能掌握了一些秘密,毕竟百里城算是他们的势力范围,所以,与一个树大根深的氏族比起来,无根无基的风林安难道不是更好的人选吗。”

“你……”李怀洲顿了一些,“是如何知道这些?”

“风林安能告诉我的事,远远比你多的多。还有一件事,可能宣王更是欠我一个人情。”

李怀洲满心疑问,“什么事。”

“当年是我救的海棠公主殿下。”

“你?”

“没错,风林安那天晚上送了两个人去我哪里。你应该知道是谁。”

讲到这里,李怀洲想起来一件事情,“我一直在想,李怀洲是怎么得到消息埋伏在哪,如果我晚点到又会如何。”

“你三弟李炎不管怎样都是保不住的,”博日图说道,“严相提前布置了人马埋伏了,穿着打扮都是风骑的样子,由风林安带着,最后关头你不回来,这只风骑会冲进宫去将李炎斩杀,为的是保证你大哥顺利继位。”

“为什么?”李怀洲问到。

“你还不明白吗?相比你跟李炎,现在的皇帝才是最容易被控制的。严松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影子,一个皮囊而已。到今天为止,抛开我八部的身份,宣王你想一想,你的身边可有过谋士,你的府上又有多少眼线,仅仅凭借李炎的满腔热血,他如何会筹划起兵变?”博日图一连串逼问,压的李怀洲喘不过气来。

李怀洲想起昔日的种种,心中万分悲伤,“好,我答应你,带你去八部。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何要去八部,为何要见阿穆尔?”

博日图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窗外银灰色的天像极了远处雪原。虽然他的脸部还泛着红光,但手已经灰白,“在我们八部,到了格西以上的寺僧,基本都能知天命。我余下的时间不多了,我得抓紧了。”

“你是要回哲卡布伦寺?”

“不,哲卡布伦寺没什么好留恋的,我只是想见一见我的孩子。”博日图摇了摇头。

“你的孩子?他叫什么?”

“阿穆尔,阿穆尔巴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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