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兄妹

作者: 04d29a7c9f54 | 来源:发表于2020-06-11 01:44 被阅读0次

看那,在这片白雪皑皑的世界里,有两只小家伙正在雪地里快活的玩耍着。没有忧愁,也不知忧虑,它们相互间追逐打闹,玩儿着你追我赶,我追你逃的小把戏,好不快活。

在这片天地里,一切都是雪的颜色。雪覆盖了天空,覆盖了大地,覆盖了森林,也覆盖了一切其他东西。只有天空中一轮金灿灿的太阳尚未被这片雪色所覆盖,努力地想要融化掉这一片雪白。于是它与月亮轮班,日夜兼程。可它不知,就连月也早已沦陷,成了这白色世界的一部分了。

许久,它们似乎玩儿的累了。便依偎在一起,趴在一颗老树下休息。这时,你若看得仔细,便会发现,这两只中的其中一只较另一只要略大一些的,这只便是哥哥。而另外那只嘴巴稍尖,有着长长睫毛的便是妹妹了。

哥哥和妹妹是一对出生在此地的雪狐儿。哥哥刚懵懂省事,妹妹尚还在襁褓之中,它们的妈妈便在一次外出捕猎时被人类的猎人给抓走了。也许便被剥了皮,也许便被卖给了人类中的有钱人。也许便被既剥了皮,又卖给了有钱人。

雪狐的毛皮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毛皮,人类中的富商巨甲们,愿意花大价钱来收购它。

即使是兄妹俩已经长大的现在,它们仍要时刻警惕来自人类的威胁。还有猎犬。

猎犬的鼻子极为敏锐,相隔数里便能嗅到雪狐的踪迹,可以说是雪狐们生命中最大的死敌。

听!远处似乎传来了什么动静。哥哥的耳朵顿时警惕的竖直起来。它很快跳了起来,机敏的前后打量。待发现暂时并没有什么危险后,便低头温柔的舔了舔妹妹的脸颊,叫醒了尚还迷糊睡着的妹妹。

“嗯?”妹妹疑惑的睁开眼睛,随即立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打了个大哈欠。“是要回家了吗?”它问。

哥哥严肃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人类来了。”

“哦。”妹妹懂事的点了点头,它已经习惯了,只是朝哥哥又挨近了些。只要有哥哥在,它便不觉得害怕。

“哥哥一定会保护我的。”它想。

雪狐哥哥开始飞快的拿爪子在一旁挖起洞来。

声音越来越近了,兄妹俩似乎已经听到了人类贪婪的脚步声,以及猎犬带着臭味的哈气声。而后是笑声,呵斥声,犬吠声……

“碰!”

妹妹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它回忆起刻印在它魂魄深处的如雷般的猎枪的声音。那是要了它母亲性命的东西所发出的如蛇吐性子般,叫它一听见便头皮发麻的声音。啊,它不禁觉得自己就要瘫软下去了,连站立的力量都将失去了。

“别怕。”哥哥轻声说。洞挖好了,它把妹妹藏进刚挖好的雪洞里,又小心翼翼的整理了洞口的痕迹。雪的缝隙间蕴藏了足够多的空气,不必担心有窒息的危险。

“待在里边,不要动。我叫你时才许出来。”

雪洞中,妹妹眨了眨眼睛,哥哥便知道它明白了。便放心的跑到离雪洞遥远的另一边,躲在一处雪堆里。

它是倒退着跑过去的,期间还仔细的清理掉了自己的爪印。它知道,呆在雪地里才是最安全的。白雪是它们最好的伪装,并且可以祛除掉身上的味道,令猎犬也闻不到它们。

它紧紧盯着妹妹所在的方向,决心一有不对便由自己跳出来吸引敌人的注意。它已有了牺牲的决心与勇气了。一定不能让妹妹受到一点伤害!它想着,一对小眼睛里充满了坚毅的神情。

终于,他们来了。是两名年轻力壮的猎人。他们背上背着干粮与长枪,浑身包裹在厚厚的棉大衣里。积雪没过了他们的膝盖,导致他们每走一步都显得非常吃力。

两名猎人一前一后的行走着,一个正在啃一张饼吃,一个则不时抽两口烟斗。他们是常年在此打猎惯了的,一点也不慌不乱。

人类并不足为惧,主要的威胁还是来自他们带来的四条猎犬。这些猎犬们灵巧的在雪地里嗅来嗅去,健步如飞。它们精力十足,又有着优秀的服从性,此刻正四处搜寻着目标的踪迹。

它们分散开来,忽而跑到这边,又一下窜到那边。有时它们把鼻子触到雪地中去闻,又拿爪子飞快地刨它。忽而又放弃了,仿佛断定下边不可能有它要找的东西,不想徒劳的做无用功,便又跑开了。

突然,其中一只好像嗅到了什么,开始不停的拿鼻子在雪地里拱来拱去。而后,仿佛已经发现目标似的,它放缓了脚步,朝一个方向开始笔直前进起来。

雪狐哥哥的心不禁突的一跳,那正是妹妹躲藏的方向呀。它的身体本能的向前倾了一下,但却止住了。

不行,还不确定妹妹是不是真的被发现了,得沉住气才行。

但即使是最细微的动静,也难逃猎犬的耳朵。一下子,仿佛骤然得到长官命令的士兵一样,四只猎犬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它们静静倾听,突然,纷纷调转头朝着雪狐哥哥的方向包围过来。它们发出兴奋的嚎叫,以及龇牙咧嘴的呜咽声。

“汪汪!汪!汪汪汪汪!”

“快看呀,狗儿们发现东西了。”一个猎人兴奋的喊。也朝着猎犬的方向快步跟去。连步伐都比之前敏锐了。

充满生命力量的心跳声在雪狐哥哥幼小的身躯中激烈跳动着,它死死趴在雪地上,一步也不敢动弹。

“没事,它们还没发现我。”它在心中告诫自己,“雪会掩盖我的踪迹,还能祛除掉我身上的气味。雪会叫他们看不见我的……

可是好不容易发现猎物的猎犬们,显然不打算轻易放弃。它们步步为营,有条不紊的从四面八方朝雪狐哥哥的方向夹击过来。它们在可疑的地方停下,拿爪子去刨,拿鼻子去嗅,拿嘴去拱。待发现没有,也不灰心,而是一步一步的缩小着它们的包围圈。

近了,近了。它们离雪狐哥哥所在的那处雪堆变得只有咫尺之遥,马上就要逮住它了。

这时,猎人们也赶到了,他们朝空中放了好几声空枪,如雷鸣般的枪声顿时响彻了这整片雪白森林。

这是猎人们的惯用伎俩,“打草惊蛇”。只要你因这枪声害怕了,稍微露出一点破绽,猎犬们便由四面八方直扑过来,将你死死咬住。……

“嗖”的一下,有个家伙上当了。它被这枪声吓得不由自主,慌不择路的便朝了一个方向直窜而出,开始飞也似的逃走起来。

“糟糕!一定是妹妹被这枪声吓着了。”雪狐哥哥心里着急的想。

猎犬们一下子发现了实际的猎物,便都放弃了雪狐哥哥这个虚无缥缈的目标,撒丫子似的一齐朝逃走的那个东西追过去了。

“好样的!快逮住它。”猎人们大声喊着,也跟着逐渐远去。

终于安全了,雪狐哥哥怀着急迫的心情朝妹妹躲藏的地方跑去。

“妹妹,妹妹?”它一边拿爪子焦急的扒雪,一边呼唤着自己的妹妹。

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妹妹的踪迹。一瞬间,它仿佛感觉失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内心说不出的空虚。好似它的心一下子被利刃劈成了好几瓣,其中有一瓣还叫乌鸦给叼走了。

它不禁伤心的落下泪来,失魂落魄的趴在雪地里抽噎。谁说动物们不懂得悲伤?只原未到伤心处。

“哥哥?”突然,从一旁的雪地里传来一丝微弱的呼唤。

啊,原来是雪狐哥哥因为着急,一下子搞错了妹妹躲藏的地方了。

仿佛搭上了一辆由人间前往地狱,又从地狱开往天堂的过山车。下车后的兄妹俩紧紧依偎在一起,相互间舔着对方的脸颊以示安慰。

“是一只兔子。”妹妹突然说了一句叫哥哥摸不着头脑的话。

“什么?”它问。

“刚才从这里逃出去的是一只兔子。”

听完妹妹的话,兄妹俩一齐沉默了,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之后,劫后余生的兄妹俩幸运的度过了很长一段和平与欢乐的时光。直到一场比人类更凶险,更不易察觉的危机慢慢逼近它们。

最近,雪狐哥哥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怎么爱和妹妹玩耍了。它总是长时间的盯着脚下的积雪发呆。又时不时忧愁的叹两口气。问它,它也不回答,只是越发忧伤了。

终于有一天,它开口说道:“是大雪呀。大雪就要消失了。太阳将融化这里的一切。”

妹妹不大懂这其中的道理。为什么大雪就要消失了,太阳又为什么会融化掉这里的一切呢?这里难道不是从过去就一直存在,将来也将永远存在下去的吗?

雪狐妹妹使劲摇了摇它的小脑袋,把这一切问题都统统赶走。它不知道这许多,也从不去想这许多。它深谙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狐生哲学,能欣赏今晚的月亮,就绝不去想它离开的那个白天。它只知道哥哥现在很苦恼,它得去帮它。

“雪女姐姐一定会有办法的。”它不知从哪听得的雪女的故事,一下子便想到了它。便打定主意明天就去寻这位好心的姐姐帮忙。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雪狐妹妹便偷偷溜出了家门。它瞅准哥哥最近睡得晚,算定自己此次的行动是一定不会被发现的,便一门心思的去寻那位雪女姐姐去了。

此时,月亮尚未完全退去,太阳也未完全升起,四面八方都是一片雾蒙蒙的白。雪狐妹妹在这片雾蒙蒙中来回穿梭,朦胧中,它仿佛瞧见了它那位心心恋恋的雪女姐姐就在不远处的前方。

“姐姐,姐姐,”它去到雪女近前,昂起头,焦急的绕着雪女的脚边转圈,“我哥哥最近老是唉声叹气的,你能不能让它不要老唉声叹气了呀?它总说大雪就要消失,太阳将要融化这里。姐姐,你可不可以叫大雪不要消失,叫太阳不要融化这里呀?这样,哥哥就不会再为这些事担忧了……”

祈求完,雪狐妹妹乖巧的蹲坐在雪女脚旁,期待得到回应。它等呀等,不免等得有些灰心。

终于,它最终仍然没有得到回应。因为害怕哥哥担心,它便就要回去了。

此时,太阳渐渐露出了真身,光芒好似确比往前明亮了万丈。迷雾逐步散去,雪女的真容也渐渐清晰起来,原来不过是一块人模样的冰雕。

雪狐妹妹并没有看到这些,它已经快到家了。

突然,它听到有猎犬的叫声,脚顿时吓得一软,想要回头逃跑,一张带着湿热气息的嘴便已经向它咬来。被它本能的一闪,幸运的躲过了,而后开始朝家的方向拼命逃窜起来。

“汪汪!汪!汪汪汪汪!”叫声吸引来更多的猎犬加入追逐,雪狐妹妹倾尽全力的逃跑着,它不敢回头,害怕一回头便伸过来一张血盆似的大口,把它叼走了。

“哥哥,”它边跑边哭,还得小心身后紧跟着的猎犬们。

“快往这边来。”一个声音轻声招呼。原来是醒来发现不见了妹妹,又听见附近猎犬的吠声而焦急寻来的雪狐哥哥。它带着妹妹藏进了近处的兔窟里,自己则在洞口处谨慎的打量。

猎犬们好似跟丢了,许久不见动静。突然,却又似百家齐鸣的争相嘶鸣起来。原来是其中一只叼了一只赤狐,正争相抢夺呢。大概是因气候变暖,从其他地方跑来的,却正巧碰上了猎犬群。

“你们这群蠢货,还不快给我停下,我要的是白色的狐狸,而不是其他颜色的破烂。”一个声音骂骂咧咧的,紧接着传来一声声猎犬的哀嚎。

挨揍后的猎犬顿时又变得听话起来,它们放下已经被撕扯得稀巴烂的赤狐,再一次开始了它们本来的工作。幸运的是,兄妹俩似乎并没有被发现。它们又一次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过了一节。

时间过得很快,气候越来越炎热起来,雪也将化光了。

失去了雪作为保护,原本最有利的伪装现在反成了累赘。白色,在这片已经失去白色的世界里,一下子成了最显眼的颜色。

猎人们来的越来越勤了,也来得越来越多。相对的,雪狐们的数量也变得越来越稀少,就快要灭亡了。

兄妹俩似已被逼到绝境了。猎人携着猎犬马上便会赶来。大雪已经化没了,它们将无处可逃。

雪狐哥哥拼命的拿爪子刨着地面,可坚硬的土块远不是松软的白雪所能比拟的。它的爪子刨出血来,却还在拼命的刨着。

终于,经过不懈努力,它刨出一个小洞来。它把妹妹藏进小洞里,又把土盖上,只留下一处小缝隙。

“待在里边,不要动。我叫你时才许出来。”

它说着,见妹妹点了点头,便知道它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但它仍然焦急,没了雪的保护,仅靠躲在洞里是防不了猎犬的。

它心急如焚,因为想不到办法而不自觉的在小洞周围跳来跳去。偏偏这时,它又听见猎犬的声音。

“快看,那边有一只白狐。”一个声音兴奋的喊。

糟糕,已经被发现了。雪狐哥哥面向步步紧逼的敌人,威胁的龇着牙齿。而后又转为悲鸣。

完了,一切都完了,再没有逃掉的可能。妹妹啊,它悲哀的在心里呼唤。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它的脑海,——

“它在干嘛!”猎人们大惊失色的喊。

“这小东西疯了,它在咬它的皮。”

“快打死它!”

随着一声枪响,雪狐哥哥应声倒地,它趴在了小洞的上方,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

“还好没咬坏。”一个猎人拎起雪狐哥哥的尸体,仔细瞧了瞧。

“瞧,这儿还有个洞大哥。”又一名猎人指着脚下的洞喊。

最后走来的,是那个被称做大哥的猎人,他拨开土块仔细瞧了瞧,又盖上了。

“一个赤狐而已,不用理他。”说着,招呼二人就走了。还有几只猎犬恋恋不舍的趴在洞前不肯离去,也被他拿鞭子几下打得落荒而逃。

朦胧中,雪狐哥哥感觉自己轻飘飘的飞在身体的上空。

记忆犹如走马灯似的在它眼前回放,最后定格在它倒下的那一刻。

而后,它感觉自己越来越轻了,仿佛就要升到九天云外去。……

底下,传来猎人们的欢呼。

“大哥,这下又有好几个月不用愁税收了。等卖了这雪狐皮,咱买些好酒菜好好孝敬下老娘去。”

“嗯。这之后就别再猎了吧,咱们换个法子谋生去。”

为首的猎人说着,留下另外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的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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