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

文|柳依依

小翠

小时候的我聪明，伶俐，人见人爱。

邻居家的小翠却是口齿不清，呆头呆脑的。大家都叫她傻子。

因为是邻居，我们俩成了天天在一起的玩伴。

小翠永远穿一件有好几个补丁的绿衬衫，追在我后面“高盆高盆”地叫。

我的小名叫“娇平”，她叫不清楚，并成了“高盆”。

小翠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在远处的打石场干活，每次回家都会去市场买糖带回来。

五颜六色的水果糖对孩子有着特别大的吸引力。为了能吃到那些糖，我提议要跟小翠玩比赛。二十以内的加减法，谁算对了，谁就得一颗糖。

那时候我四五岁，村里没有幼儿园，要满七岁才能上小学。但是我天赋异禀，无师自通，二十以内的加减法对我完全不是个事。

小翠比我大三岁，本到了上学的年纪，但是因为傻，家里就没送她去。所以连五加五等于几她都数不清楚，而且数手指还是我教她的。

就这样她那些糖每次都入我囊中。她也不哭不闹，仍是傻傻地冲我笑。在我后面“高盆高盆”地叫。

小翠

她家养了一桶蜜蜂，“嗡嗡嗡”地叫，特别可爱。我总爱远远地看着它们在那里钻来钻去。但是不敢靠近，因为听说蜜蜂会蛰人。

小翠就更加不敢靠近了。她一直是个胆小鬼。不敢爬树，不敢跳坎，不敢抓蚂蚁。

我说“小翠，你去抓一只蜜蜂！”她不敢。我拿了一根竹条给她，“你用竹条打它们，它们害怕就不会咬你了。去吧，我在后面保护你。”

我躲在小翠后面，脱下外衣裹住头和脸，等着看蜜蜂有什么反应。听到我要保护她，小翠拿起竹条猛打着蜂桶，蜜蜂发了疯似的到处逃窜。结果小翠被蛰了一脸的包，晕倒在地。家人把她送去赤脚医生那里打了几天针才慢慢好。

那几天我都缩着脑袋，不敢见她，生怕她把我给抖出去。过了一段时间，她家人见到我一点反应也没有，而她又跟在我后面“高盆高盆”地叫，我心里那块石头才落了地。心想，真是个傻子啊！

小翠

转眼我就上小学了。小翠的父母也觉得还是得把她送去学校。我们便成了同班同学。

每次考试，我和小翠都是班里的第一名。

我是正数的第一名，小翠是倒数的第一名。

有一次课间的时候，小翠跟一个同学打起来了。

我赶到时，只见小翠鼻青脸肿的，还流着鼻血。而那个同学已经倒在地上，头上一个大口子，血流不止。

我吓得目瞪口呆——这么胆小的小翠竟然会打架，而且把别人打得那么狠，她是不是疯了？！

由于情节特别严重，小翠被学校开除了。

开除就开除吧，我想，反正读不了书。真是又傻又坏！

这件事发生后，我就不愿跟她玩了。她还是在我后面叫着，我也懒得理她。我现在是三好学生，哪能跟她玩呢！

她也不怎么敢靠近我，知道我是在因为她打架的事生气呢！

小翠

后来我去了市里上高中，又去外面上大学，回家少了，很少见到她。

再后来听说她被人贩子卖到了平原地带，还生了个小子。

一次偶然，遇到了曾经被小翠打晕过去的那个同学。他说起小翠当初快把他打死，就因为他偷偷撕坏了我的书，被她发现了。

我才想起来那次我新发的语文书被谁

撕坏了，我哭了整整一个星期。我最爱惜书了，新书发下来我就立马包起来，一点折痕都不舍得有。

这么多年都没有小翠的一点消息，我也差不多把她给忘了。

只是偶尔在梦中，有一个穿着满是补丁的绿衣服的小女孩，在那叫着“高盆！高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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