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不要动!站稳了!腿闪什么闪!两个麻袋都扛不了,就想白吃饭啊!“
工头一边往他的背上放货物一边在他的头顶上吼着,这已经是今日的第二次了,若再有一次,他这在码头卸货的活儿也就没了。
可他不能没有这活儿。
那个带他逃出来的姑娘受了伤了,烧得人都糊涂了。他得挣到这份工钱,好给那姑娘抓药,要不然,他哪对得起姑娘的拼命。花儿一样的姑娘,怎能因为他这无甚用处的奔逃者丢了性命。
2、
他是官宦人家的老来子,打出生起就是锦衣玉食。打马招摇是他的日常,作秀似的买下个卖身葬父的姑娘也能被人恭维成心地善良。
如今那个病了的姑娘,就是他当初买下的那个卖身葬父的姑娘。
他曾是纨绔中的极品,不学无术中的翘楚。当一遭巨变后,他才知道,自己屁也不是,甚至连包药钱都凑不足。
爹在夺储大战中站错了对,整个家族自然而然成了清算的对象。大厦倾覆不过一息之间,爹娘没了,爷奶死了,连他养的阿黄也没能逃过一劫。
变故发生之时,他正指挥着这姑娘端茶送水。他爹好似实在来不及交代,只让他俩躲在暗室,千万不要出声。
他透过暗窗,看见血溅在了糊窗户的白纸上,被吓得站也站不稳,是那个姑娘在后身扶住了他。他曾想从暗室出去,为可怜的爹娘卷张草席,是那个姑娘拦住了他,并告诉他,这只是对方的计。
果然,对方就是在等他这么一条可能的漏网之鱼。然后,他们耐心用尽了,在整个院落都散发着尸臭时,他们一阵火箭,让这院落的所有东西,不论生死,都化成灰烬。
在起火的初期,姑娘带着他悄然出了暗室,借着烟与黑的掩映,顺进了院落的排污沟,顾不得粘了一身的脏与臭,脱离了那个成为火海的地方。
他遥遥看着那片火海,茫然四顾,不知何处才是归处。
姑娘却很淡定,“前面有水,跟着我。”
姑娘早没了以前在他面前的唯唯诺诺,挺直了腰背,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他,好象有点明白了,“你是爹养的暗卫?”虽是疑问,他却问得肯定。
“主上早料有此,所以派我来你身边 ”,姑娘冷俊作答。
他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跑了出来,什么卖身葬父,不过是送人到他身边的掩人耳目。什么盛夏避暑,不过是一家人用死来换他假死脱身之路。不然,为何偏偏在他住的屋子有一备着吃食的暗室。
爹啊,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可曾想过,他这个儿子,是否承受得住。
3、
姑娘是暗卫中的高手,极擅躲避清除痕迹。她一直带着他向南走,她说这都是爹的意思,只要出了海,他就安全了。
普天之天上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海外却不受这些。原来爹常常给他说些海外风情,让他看些异域志的目的就在于此。
可他这一不成器的儿子,真的是被爹高看了。文不成武不就,还胆小得怕自己只剩一个人。
当遇上追兵,为掩护他先走的姑娘带着一根入肉三分的箭再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慌得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了。
也正是因为怕留了痕迹,他们连夜赶往下一个小镇,以至于让姑娘加重了伤情,如今浑身烫得都能熟了一个鸡蛋了。
他听说码头边上会有些山里来的药农卖些低贱的草药给受了伤的搬运工,所以,他想去为姑娘买一包。
漫长的奔逃之路,他一直身无长物,所有的一切都是姑娘在帮他打理。现在,他也没有买一包药的钱。
所以,他将自己的脸用泥抹黑,去了码头的应工处。
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十几年的公子哥,第一次知道一麻袋有多重,第一次感受被压弯了脊梁。又一麻袋被放在了肩上,他给自己打气,可以的,没事的,然后咬牙挺过去。
4、
结束一天的劳作后,他拿着几枚铜板,去了码头边上的药农卖药处。仔细询问后,换了些快速去内热的草药。
回到暂时避风的破庙,他就着缺着口的陶罐,为姑娘煎了一碗药,一边喂一边说着:你快好起来吧,我带你一起出海去。
他守着姑娘一夜,直至后半夜姑娘身上的温度降了不少,这才困顿上脑。在睡着前,他想着:爹,儿子会长大的,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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