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是一个好东西

钱是一个好东西

我平日喜欢在空间里发些上不得台面的日志，偶尔有一两篇运交桃花，竟也被帅哥美女争相转载，真是不胜欢欣鼓舞之至。文章到了别人的空间，自然免不掉被观摩评论的命运，就像一个非洲朋友走进白人的世界里，好奇的眼光总是到处都有。除了出于礼貌点个赞——这有点像老师在学生的本子上写个“阅”字表示自己看过——的哥们外，有的人也忍不住手痒，用了居高临下的姿态教训道：“唉，他还不够成熟！”我甚至能够想到他脸上万分悲痛惋惜得表情，如丧考妣，但我也知道他其实真正在为自己的聪明暗暗得意。

曾经我很奇怪，不知自己幼稚在那里，以致害得如此多的人忧心我的未来。后来类似的事情发生多了，我也就慢慢醒悟过来，原来我写的那些文章，总在大谈特谈什么理想的美好现实的黑暗物质的不足道之类，确是显得幼稚可笑。

话虽是这么说，总还是忍不住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其一者，即使是一个大文豪，想要把自己的思想脉络情绪感受原原本本清清楚楚地表达出来，也绝非易事。盖世间之事人心之所思微妙无比，口不能言笔不能书者尽多。何况我不过是一个小屌丝，信手涂鸦写了几篇言辞不通的日志。更不消讲在这些日志里，我既未秉笔直书，也不曾全然袒露心扉。若是单看了这些不着调的东西，就想来评价起我的为人，则我实在不敢恭维你的聪明。

其二者，我从不曾说过金钱不重要之类的鬼话，总结了一下，我表达的大概意思是人生可以有很多种选择，可以追逐金钱，追逐权利，当然也可以追逐梦想，只要你自己开心又不伤害到别人就好，有时为了梦想，不妨决绝一点牺牲一些物质享受。并且这些话我基本上是说给自己听的，绝不像有些人嘴里高喊着“大家要多奉献少享受为社会主义建设做贡献”，却独自一人跑去吃喝嫖赌抽。我从来也没说过类似“大家要淡薄名利全心去追求梦想”的话，恰恰相反，我觉得金钱是一个很好的东西，对一个人来说非常重要。之所以产生这种想法，和我的经历有很大的关系。

我小的时候家里很穷——不过说来我们那个地方的人都一样，相差不大——几岁的时候就随同爸妈到田地里干活，十八岁那年我开始到工地上做事，现在又来到工厂里上班。说这些不是要向别人哭诉自己有多么可怜，而是要告诉大家，相对于很多同龄人而言，我的经历可能更为丰富一些，那些说我幼稚叫我要成熟一些的人，或许还没见到过真正的贫困，最起码，他们没挨过饿。

有关饿肚子的记忆，最深切的是在高中的时候，当时我非常迷恋课外书，每个月向家里要了生活费，第一件事就是把它们送进书店里去，通常最后身上只剩下几十块钱。那时候我经常不吃早餐，中午和晚上就买几袋儿熊出没的方便面干啃，吃完在饮水机那里接点桶装水就算完。那时我的肚子在上课的时候常“姑姑姑姑”地响起来，像是有一只鸽子在胸腔里面不耐烦地声唤。长期下来，我的胃终于受不开始抗议了，一开始不过是阵痛，后来竟然开始吐一种黄水，到医院里面打了个把星期的吊瓶。

还是高中的时候，不过时间已经到了高考。考英语的时候，一男一女两个老师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拿着像打狗棒一样的探测仪 在我们身前身后扫来扫去。那个男老师在我身上探测一番之后，很严肃地对我说:“同学，你的裤孑后面破了一个洞。”那个年轻的女老师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倒是我自己不卑不亢地一笑，显得淡定从容。首先，我早就知道裤子破了；其次，我已经习惯了穿破裤孑的感觉，一直到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还穿着“开裆裤”，这一方面是因为家里穷，另一方面也要怪我当时太闹腾，一天到晚舞枪弄棒，不免春光乍泄。

我还记得初三的时候，那时我们的班主任聂老师是我们学校搞班级管理最厉害的，常年担任毕业班的任课老师，我们镇上一些低干子弟教师子女都想方设法要到我们班上来。当时我的成绩还凑活，老师打着鼓励后进的名义把他们都派遣到我周围来捣乱，我的右手边坐着我们校长的儿子，左手边坐着我们副校长的儿子，前面坐着我们英语老师的侄女，后面坐着我们镇长的女儿。我被夹在他们中间，像是一条落水狗被一群锦豹子包围了。

其实我一直都渴盼着能有很多钱，在我被别人嘲笑的时候，在我父亲病重无钱救治的时候，在我哥哥被迫辍学的时候，在我看到路边有瘐毙的人的时候，但我看到那么多人为了生存而不得不过着非人的日子的时候，我真的很希望自己能有很多钱，即使自己免于穷困的窘境，也能帮助别人摆脱痛苦。一直到现在，虽然我的心境已然淡泊了很多，但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挣很多钱，这样我的爸爸就不用这么大热天还在工地上被太阳暴晒，我的妈妈就能在左邻右舍面前谈起自己儿子时面带骄傲的表情，我的哥哥就能早日为我带一个温柔贤惠的嫂子回来，爱我的和我爱的人都能在村人面前抬起头来。

在我最为困顿的时候，我常低着头走路，希望能在地上发现一个钱包或者一张百元大钞；我常常莫名其妙地就开始搜看上衣和裤子的口袋，希望能在里面发现一些被遗忘的钞票，哪怕是一块钱也好；有时我在超市里面买东西，看着抽屉里面满满的纸币，突然涌出一个邪恶的念头，想把那些钱抓一把然后跑掉；有时我晚上做梦竟会梦见自己抢劫银行偷盗旅人……

随着我的年岁渐渐增长，我的阅历日渐增多，我的思想逐渐成熟，我越来越清楚自己想要干什么，越来越明白自己将要走的路。有人说我不现实，而我觉得恰恰相反，我总是太现实，太纠结。曾经我想要去当兵，但是考虑到家里需要钱用而当兵的直接经济效益太低，我终于放弃了，这一放弃决定了我这一辈子再也没有了参军的机会。我曾经想过要退学到这个社会的大染缸里去闯荡，但是父母一句“你让我们怎么抬的起头来”就让我心灰意冷灰溜溜地跑回了学校。或者他们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却不知道我为了他们做着自己最不喜欢做的事，牺牲了自己的梦想，而我的梦想就是我的生命。

我的上上部手机是我用打工的钱买的，用了不到几个月，在图书馆里面充电的时候，竟然被别人拔走了。丢了手机后的第一感觉，不是难过伤心，竟是为那个偷手机的同学和他的父母感到悲哀。我们用了十几年的时间，花了几十万块钱，好不容易考了个名牌大学，毕业后再不济也有几千块钱一个月，现在为了一部价值千元的手机，就背叛了自己，不也太悲哀了吗？有时我们觉得自己太穷，失去太多享受，不过是因为心态太差，总想着去做那些力所不能及的事。是的，去故宫旅游是旅游，难道坐在公交车上看风景就不是旅游吗？是的，吃燕窝鱼翅是享受，难道青菜萝卜就不甘美吗？是的，玩苹果的手机很拉风，难道联想的手机就不能打电话上网吗？

我总觉着钱很重要，我承认没有钱我们就无法生存，但我也知道，光有钱是不够的。现在我们还很年轻，本来可以做很多事情为我们的生命添光增彩，但很多人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到了挣钱上面。我相信，有一天即使你腰缠万贯了，你也仍会觉得不满足，因为你把自己最美好的年龄用在了最乏味的事情上。有些事情你到老了还能干，但有些事情过了这个年龄感觉就不一样了。有一天你可能会遗憾，没有乘着年轻好好谈一场恋爱，没有随着幼稚去做一件冲动的事。

人生总不会是圆满的，无论我们多么用心努力希望把它做得圆满，终归是徒劳。对于我而言，最大的缺憾是不能像云一样自由地翱翔在天际。当然，你可能又会说，孩子，你还太年轻，不知道钱的重要，万一你的亲人生了病怎么办呢，万一你想买房子怎么办呢？万一有一天你的想法改变了怎么办呢？对于这些问题，我都不回答，因为我觉得自己解释得已经够清楚了。

结尾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伊索寓言》里面的一则故事:一头公牛竭尽全力要挤过一条小路，到牛栏里去。这时，一头小牛犊走了过来，争着要先走，并告诉公牛如何才能通过这条小路。公牛说：“不用劳驾你了，你还没出世前，我就早已知道那办法了。”这是说，年青人千万不要在老人面前逞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