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读书的呢?
15岁那年的夏天,一个新的语文老师教我们班的语文。我们这帮石油工人的子女跟着父母走南闯北,也算见多识广,加之这所新建的油田中学走马灯似的频繁更换教师,最初我们对这位武老师并没有什么新鲜感,可是后来他的两节极为精彩的课改变了我的看法。第一节课是武老师给我们分析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不疾不徐、沉稳有力的语调把我们带进意境幽雅的清华园,月光下梦幻般的荷花池,跟着他走进朱自清先生淡淡的喜悦、浅浅的哀愁里,没有借助多媒体的先进教学设备,全凭武老师的个人魅力,就让我们融入作者所描绘的至高艺术境界!(多年后与老同学建新谈起此事,她也与我有同感。)第二节课是他教我们写作,在课堂上他朗诵自己写的散文,强调“好文章是好书泡出来的”,鼓励我们养成爱读书的好习惯,最好准备一个精美的笔记本作为“零集”,摘抄优美的文字,记录自己的随感。“亲其师,信其道”,我记住了老师的话。这之后的三十多年,从上学到工作,我保持着读书并摘记的习惯,至今已断断续续积累了近十本零集,嫁妆一样地珍藏着。
大学四年的课余时光,最喜欢去的是图书馆。在那里静静地呆上一个下午或晚上,徜徉文海,漫步书林,尽情享受读书之乐。为了增加“零集”的欣赏性,我用钢笔临摹简单的插图做装饰,简笔画的效果果然生动!读书越多越发感到,它是一种真正的快乐,没有比读书更简单的爱好了,确是门槛最低的“高贵”之举。人生中有很多看似毫无意义、耗费时间却又让你能得到享受的东西,比如填字游戏、比如信手涂鸦、手工制作、发呆冥想、侍花弄草……也不用为此太内疚吧,你或许没有给未来攒下筹码,但享受了时间本来的滋味?

走上教师工作岗位第一年,一腔热血欲为祖国的教育事业奋斗终身,真有“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的豪情,常常与学生分享“零集”中的精神食粮。后来几名学生因办板报缺少素材,借走了我的第一本零集,未曾想,小孩子不知爱惜,竟弄丢了,令我无可奈何、遗憾数载。
身为女性,我更关注女性文学,得感谢那么多富有感染力的女性人物,为我的生命注入感性、带来力量。17岁那年的夏天,长篇报告文学《一个女大学生的足迹》让我认识了徐攀,一个活泼而不失端庄,优雅大方中透着天真和单纯的女孩,她生长在动乱的文革年代,却始终相信胜利的彼岸,她对一切都保持着孩提时代的初衷,笑着生下来,又笑着逝去,没有半点的污俗、浅薄的痕迹,没有一丝低下的格调。善良热情的她以优异成绩考上北大后,依然发奋苦读,却过早地被病魔夺去生命!这个夏天,我总在伤感地回想徐攀的照片:齐耳的短发,纯真的如新月般的眼睛和纯真的笑……
18岁,《石评梅作品集》带着林黛玉的忧郁和悲戚向我走来,一代风流才女的诗情爱情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就曾震撼过多少青年。“生逢夏花之绚烂,死若彗星之迅忽”的短暂人生让人扼腕垂泪:一个人不在于活了多久,而在于怎样活着,怎样死去,“质本洁来还洁去,一抔尘土掩风流。”
20岁,情窦初开的年龄。《简·爱》引发了我对爱情的思索,夏绿蒂笔下的简·爱矮小、不美,却有着丰富的情感世界和独立自强的人格尊严。她与罗切斯特的爱情历经风雨,终见彩虹,这样一个美好的结局使我对即将到来的一份情感充满期待和憧憬。几年之后,看到《音乐之声》时,仿佛感到似曾相识:一个女家庭教师和她的男主人的恋情走过坎坷修得正果。不过《简爱》比《音乐之声》更曲折丰富,背景压抑沉闷灰暗,悲苦的力量,让它显得更厚重。

工作之后的业余时间,真正属于自己的已经很少,不是学生就是孩子、家务,做个凡人既幸福又辛苦,我却不忍让自己的“精神家园”荒芜。依旧喜欢看书,让眼前飞扬的一个个鲜活的面孔为平淡的生活点缀些许色彩。历史的兴亡,人物的迭代本是这样的虚幻,唯书中的智慧永存。依旧喜欢,在清风悄悄吹过的清闲午后,一切收拾清爽,临窗而坐,伴一杯清茶,捧书而读。庄子的淡然超脱,嵇康的潇洒隐逸,李清照的婉约才情,郝思嘉的美丽坚强……无不给人一片澄澈之心、充沛之心、向上之心。若能拥有如此的情怀,怎么愿意老去?读书,让一个个相貌平平的女子,能找到最好的化妆品,它会让你在走过鲜亮如花的青春岁月后自信依旧,“腹有诗书气自华”,读书,何尝不是一种最持久、最经济的心灵美容呢。
是书,让我以一颗柔软而细腻的心思善待生活,亲近自然;是书,让我在日益浮躁的社会里守得一方心的净土;是书,让我在繁琐的工作之余,保留一点点书(淑)女的闲情逸致。
胸中浸有山水在,挪自笔端成天地,读得多了,偶尔将转瞬将逝的灵感形成文字,在笔墨书香里,享时间流淌,玉壶光转;写岁月静好,沧海桑田。
携好书同行,素面朝天也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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