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江行之徽州篇3

舟中夜饮

天边的晚霞渐尽，河边的灯火渐明，树影有些迷离，鸣蝉展唱最后的挽歌，清风习岸，灯影摇波，新安江江面泛起细碎的波纹，呈橘黄色而渐暗，河边的帆影隐约，或聚或散，或游或卧，一派详和。

早来的柯大与好友都等候在船上。这样的小木船久而未见，过去在南方随处都是，我们当地称之为“小筏子”，船宽二至三米，长约不过十几米而已，两侧有可供小坐的船舷，上置一棚，可遮阳，可避雨，更多的时候还是作为装饰，供游人观瞻，边上有数盏红色灯笼，一到夜晚，华灯初放，影映澄塘，颇有意趣。这样的小木船现在大多都变成了机动铁船，全凭一竿竹篙的怕只有在这里才能遇见。

船中置一方桌，各式菜肴摆满桌面，一大壶青梅酒静立船头，船老大故意摇晃两下船体，倾侧之间，每个人都有了存在感，似乎向人警示，我们是在船上。

"当年李白就在对岸许宣亭前问道，"船老大指指不远的塔影介绍说。

“哦，李白来过此地？"我好奇地问。

“是呀，李白喜欢这片山水，来往多次，打听到这儿有个隐士许宣平后，意欲拜访，却不寻路径。有一次来到江边，见有老者垂竿钓鱼，便上前问道。问，先生知道许宣平家怎么走吗？老者抬头见来人丰神迥异，骨格不凡，知道是大诗人李白，便随口答道，门前一竿竹，便是许宣家。李白想，竹子很多，一竿竹却少见，以为是老者作弄他，但回头一看，船头不正垂插着一根竹竿嘛，很快明白老者意图，李白上前一步躬身道，原来您就是许先生呀，恕李白眼拙，有眼不识泰山。"船老大一口气说完后，方露出笑意。

"怪不得你这么熟悉，原来你的船头也垂插一根竹篙，你是不是也在这儿遇到过李白了。"我不无玩笑的说。

"这里来过很多的名人呐，有李白，董其昌，黄宾虹，还有黄部长。"旁边的礼辉兄打趣道。

一句话，说的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船影渐移，华灯闪烁，倒映在江面上泛起粼粼波光，船檐垂挂的几盏红灯笼微微有些摇晃，不断的把些细碎的微光压在船下，映透出些水草、卵石来，也许是来到江中滩涂。船老大什么时候将一竿竹篙垂插江中，任船只飘摇，自己则仰卧船头，细数星星，不知道。我们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喝酒，临风把盏，意态飞扬。

"一江秋波待新月，满天星斗欲上船。"我随兴吟道。

邻坐的是文联汪主席举起酒杯，"好诗，好诗。"

我不无忘情笑道，"我是随口瞎哼的，这要感谢这么好的山水与朋友，柯大用心了，我们一起敬一下。"说着大家一饮而尽，连说痛快痛快。

"东坡说，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看来我们今晚就好好感受一下苏子的山水情怀了。"我趁着酒兴，对汪主席说。

"是哦，我也是头一次这样浪漫的在新安江聚友饮酒啊。很是感谢黄部长给我这个机会!”汪主席显然有些激动。

"我们都是文化口的人，也算是同行，今晚在清风明月下饮酒，也是难逢难遇，为我们的友情提供一个浪漫的开头，相信一定终生难忘。"我说。

"是啊，不过今晚有清风，却没有明月。"主席幽默的一笑。

"怎么没有明月，农历才十八，等一下就有了。"我也开玩笑的说。

"是啊，今晚是个好日子，希望大家记住，有机会我们结伴去桃花源喝酒。"余青笑着说。

"欢迎大家一起去玩，桃花源的大门为你们敞开着。"我笑笑说。

几杯酒下肚，便开始晃悠。忽忆起几天前我和几个砚友在桃花源的情境来。明哥和柯大先是在横塘看了砚山，后来到桃源溪中，由于长时间的干旱，溪中的水流几乎断流，大家依石而行，或立或坐，或高或低，畅叙着头天晚上在碧竹村喝酒的事。应该说，那天晚上，小任带的酒不少，青梅浸泡的糯米酒，口感那么好，入口香甜而不冲，尤其酒后不伤头，不知不觉，一个十几斤的酒壶，什么时候就见底了。是谁还在叫着要把壶底中的最后一滴也要干掉，我不知道。只知道一个个东倒西歪，连路边的树，树边的墙也在往一边跑，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所以今晚这酒又开始让我犯迷糊了，先是白酒，后是啤酒，大家非常尽兴。不过眼前迫切需要上岸方便要紧，不然谁受得了呀。想当年苏东坡与友曾“ 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得到的是“水与月”的大道理，而我们只能悃悃于小舟之上，却为怎么“方便”而烦恼，可见人与人的境界差距何其大也?

第二天醒来，才发现一夜的睡梦思原来是旧时的凉床。整个室内陈设均由古色古香的徽派家什构成，尤其一张记忆中的大凉床让我有了穿越之感，甚至房内的灯光都延用着门口大红灯笼的色调，朦胧而迷离，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从前，回到大宋时节那酒醒何处的杨柳岸，晓风残月。

2019.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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