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七号，请准备进行变轨加速。”
卡戎左臂上弹出一个信息窗口，耳机里也响起了丽娅的呼叫，但他没有回话。
“渡船七号，请准备进行变轨加速。卡戎，听到了吗？”丽娅开始着急了，她一遍遍重复呼叫着。
几分钟后，丽娅看到卡戎回到了控制舱，她这才放下心来，可几乎在同时，她又对卡戎的行为发起火来。
“卡戎，你干什么呢，终端出问题了吗，还是说你被货舱里的哪个机器人迷住了？”
卡戎还是不理丽娅，系好安全带后他才慢慢抬起头看屏幕。丽娅发现卡戎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难道是出了什么问题？刚放下的心又悬在了半空中。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回话？”
“先不说这个，准备变轨吧。”这次换卡戎用机器人的语气说话。
丽娅不再争辩，因为飞船马上要到达远地点，卡戎必须在那里启动发动机，让飞船加速以完成第一次变轨。
发动机的火焰升起又落下，飞船进入了更高的轨道。卡戎向后靠在座椅上，仍然面无表情，他把眼睛瞪的很大，直愣愣的望着天花板，这副样子在丽娅的屏幕上看起来有些吓人。
“客舱里有个姑娘，她唱的歌太好听了。”卡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但还是保持刚才的样子一动不动。
“还真让我猜对了吗？果然是有趣的乘客啊！”丽娅跳了起来，她赶紧扶着屏幕把自己拉回到座位，卡戎似乎从扩音器里听到了磨牙的声音。
“她告诉了我她的名字，但我仍然只记着她的型号。我查过了，她是被一个二流唱片公司定制的歌手机器人，公司倒闭后被倒卖了很多次。后来被遗弃，她就混入了一个人类社区，做了酒吧歌手，然后就这样一直生活着，直到几个星期前被当地的机器人管理局发现。”卡戎的嘴一张一合，不紧不慢地说出这些话。卡戎一直没有看屏幕，根本不知道丽娅在脸上贴满了愤怒，她恨不能伸手把卡戎抓出来。丽娅现在打心底里相信，卡戎根本不是真的迟钝，纯粹就是装的，他就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
“所以你的爱心就泛滥了吗，啊，不对，你肯定是被她的歌声给迷惑了，她的名字应该叫塞壬吧？哎呀，早知道就应该把你绑死在座位上。”
卡戎直起身子，脸上也终于有了些表情，那是困惑：“你又在引用什么奇怪的典故吗？还是别跟我扯这些的好，我是纯理工出身的。”他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玩双重标准，每次丽娅在被他科普的时候都提出过这样的抗议，但他总像没听见一样。嗯，这肯定也是装出来的。
“你竟然也会说着种话。我是说，你差点错过变轨时机都是她惹得祸吗？”
“不，你第一次呼叫之后，我就开始赶回控制舱，只是途中在想一些问题，所以没有回话。抱歉，让你担心了。”卡戎看到屏幕里的脸一下子舒展开了，但他显然误以为这是丽娅对他所说的“问题”产生了兴趣，“那个歌手会写歌，丽娅，她会自己创作！她在客舱里为我唱的就是即兴作的一首歌，我和在场的机器人都很喜欢。”卡戎已经完全活过来了。
“切，这世界上会写歌的人可比联络员多了不知多少倍。”
“可她是机器人啊！”卡戎扑向屏幕，却被安全带给拉回到座椅上。
“啊，你这么一说似乎真有些问题。虽然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但我不觉得一个机器人能写出什么好歌来。”
“我能理解，咱们的音乐口味差别太大了。”
“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卡戎。艺术创作是属于人类的特权，机器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学会的！”丽娅一直在摇头，她特意强调了“无论如何”四个字。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机器人不过是能完成一些机械动作罢了，当然，他们在这一点上做的非常好，在家庭，工厂，工地，实验室，甚至是战场上，都能出色地完成任务。但是不论一个机器人掌握了多少技巧，他都不可能碰触到真正的艺术。因为他们没有灵魂，也就不会有灵感，没有灵感怎么可能完成艺术创作这样伟大的工作呢？”丽娅显得有些激动，边说边向屏幕这边靠过来，她表情严肃得像是在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灵魂？灵感？你倒说说这是些什么东西？”这次不知道卡戎是不是装的，但他似乎是把丽娅的话当成笑话听了，“上次我们去看画展，你指着《蒙娜丽莎》扯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说你看到了达芬奇的灵感。可是你那能看到灵感的眼睛怎么就没有发现标识牌上‘高仿品’三个字呢？哈哈哈……”卡戎自顾自的抱着肚子在座椅上大笑起来。
“就算是仿品也能体现出创作者的灵感，复制《蒙娜丽莎》的画家和达芬奇产生了灵魂的共鸣！”
卡戎笑的更欢了，“还灵魂的共鸣，哈哈哈，别逗了。被你扔掉的那本展品介绍上写的清清楚楚：法国人用X光扫描原作，得到了画布上元素的精确分布，然后在实验室里用纳米机器人进行分子级别的建造，那些什么专家和大师面对这件复制品统统打了眼。难道丽娅你看到的是X光机的灵感吗，或者是你认为纳米机器人也和达芬奇产生了灵魂的共鸣？这么说来，如果法国人向全世界公布了达芬奇灵魂的固有频率，是不是谁都能在自家卧室里来一副《最后的晚餐》呐？哈哈哈哈……”
“你知道像你这样的混蛋跟货舱里那些东西有什么不一样吗？灵魂！他们没有灵魂，他们不是人！可你却总把自己跟那些东西放在一个层面，简直不可理喻！”丽娅彻底火了，话都说完了还用眼睛死瞪着屏幕。
“哈哈，或许你说的也有道理。客人之中还有位诗人，我刚进入客舱的时候，他正飘在舱室正中间，为大家朗诵一首量子计算机所作的诗。可那诗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啊，我想那里面应该也没有你所说的灵感。”
“行了，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任何与灵魂或艺术相关的词。如果你能从屏幕上消失一阵子，我会非常感激的，下次变轨前我会通知你，不过烦请收到后马上回复。”看到自己的补救措施没有奏效，卡戎叹了口气，解开安全带，又往客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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