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11点半

我路过那座石碑，石碑是四年前重修过的（有负责单位的信息），放在一百年前，它象征着界限。碑前碑后，是两处住民的区分，这里是边缘，但石碑又能被朝拜，所以它也是中心。如今，它仅靠绯红的墙砖和破败的金漆宣示着自己的历史价值。它比一个人高，但被附近楼房的高度比下去了。那些楼房的窗户有开有关，窗纸是宝蓝色，积了一层灰。有人探出身子来，晾晒衣物，内衣和背心紧贴着飘摆。

空调排风机悬在每户窗左下侧，谁也不愿把这些长方体比作护卫，楼下的路人长期不抬头仰观，他们只知道有一座碑，比人高。

人群中有一位掌控11点半的神，这位神混在上下班高峰期的衬衣中，不吵不闹，低头，出门前来不及整理发型（发胶和发蜡），只匆匆抹平裤管的皱褶。这位神向身边的有缘人兜售11点半，尽管对方摸不着自己的商品，神还是卖力推销，把11点半捧在他们面前，让地铁里没有安全距离的男女挑选，他们自然不理睬，让神无可奈何。

夜晚，神住在石碑。我们知道，像这些“传统文化”的遗物，多少带一点神性，谁也不敢随意触碰，所以神轻易熟睡，打呼噜。神用呼噜保佑子民。前些天，有一位路人认出神，问道：“你会不会在我的敌人面前，为我大摆筵席啊？”

神可能说话了，也可能望着月光，月光照耀着神悠长的背影。

11点半在神的指缝间融化，溢出。人们看着那流体，想起很久以前，神刚刚修得肉身时，从林荫小道跑进山庄，两片屁股颠抖着，脚丫踩进软泥，溅起泥花。神偷吃三种水果，甘蔗和糖环，白切鸡，元宝蜡烛等等。谁也不责备神，有一位农夫在回家路上碰见神了，他一脸愁云，没理会赤裸裸的神，哀吟着“降雨吧……为了我轻薄的命。”他向未建成的石碑走去，就在这路上逮住了神，他为表虔诚，揪着神的脖颈，一同往石碑去。神亦步亦趋，嘴里还嚼着葱油饼。

气温炙热，石碑就在那时起，因暴晒而学会龟裂。

文章出自：微信公众号 小说实验室（xiaoshuoshiyanshi）

作者：犬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