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娃儿

        刚穿好工作服我就注意到了他，大家都叫他胖娃儿。他一个人站在切肉机旁，穿着衬衫挽着袖，肥胖的手冻的通红，手指泛着油光。他好像在打瞌睡，眼神迷离着，眼袋很黑，可是不一会儿他又伸手把切好的肉扞进装满水的桶里，如果离他再近一点儿，可以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酸臭味。

        到一个饭店吃饭一定不要去它的后厨，否则你就吃不下。我第一次到这里打工，除了到处爬的耗子之外，我再注意到的就是胖娃儿。他很憨，除了切菜的阿姨，大家都欺负他，嘲笑他，骂他。我对他敬而远之，可是有时候他搬东西碰到我，会说对不起。大家骂他都是有原因的，他做事很慢，因为他傻；他上班老睡觉，稍不注意就睡，因为晚上常常出去上通宵。我听说这一点很不得其解，后来仔细一想，没有谁能剥夺一个憨傻的人打游戏、看黄片的权利，正如读书一样。

        经理说留下他就当是做好事了，他和他爸爸都有病，一家人过得很艰难。可是胖娃儿似乎当局者迷，吵着闹着要让他爸爸给他买苹果手机，小吃房的张阿姨骂他:“什么手机不是一样，你这么木，还用得出来好撇啊！”胖娃儿不说话，做事去了，大家都指责他。和他一个寝室的小旭是个小混混，他说:“张阿姨，这你就不懂了啥，你莫看胖娃儿憨，他一天看黄色比我还精通，现在手机头都还有好几部。”张阿姨说:“我不晓得你说的啥子黄色绿色”，说着回去工作去了。小旭又去傍着胖娃儿问:“你自己说，昨晚上的黄色好不好看？”胖娃儿笑嘻了的说:“好看！”大家都哄笑起来。

        过了半个月，我照常做早上的工作，小旭跑进跑出，和师傅阿姨们攀谈着，过了一会儿，他跑来给师傅说:“肯定是罗长福这个幺儿，妈哟，人家胖娃儿才买的手机，又给别个摸了。狗日龟儿杂种！”师傅哼了一声说:“嘿，我都说了的，胖娃儿揣不热，如何嘛！这下看罗长福这个幺儿哪门办？”，“哪门办？人家昨晚上就拿出去脱了手了，今天班都没来上！胖娃儿老汉今天来寝室头挨到递烟，要搜柜子，搜就搜嘛！我都说了的，找出来不弄死他狗日的，我喊人来帮胖娃儿打。”，“罗长福那个幺儿尖得很，不得行了！”罗长福是一个厨师，我刚开始来的时候还客客气气跟他打招呼。

        又过了两天，我又看见胖娃儿来挨着挨着递烟，我不知道递烟有何作用，但看大家都有要主持公道的气势。小旭也跟着跑前跑后，在罗长福面前叫嚣着，“罗娼妇！”，罗长福欺软怕硬，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动于衷。我突然有一种贼喊捉贼的感觉，但是当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我看见罗长福逃避的眼神，才知道他才是真的贼喊捉贼。

        可是没有证据，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大家同情胖娃儿，但还是骂他，嘲笑他。地板下的耗子已经繁衍出下一代，成天叽叽的叫，我也要走了。

        再次看见胖娃儿是在一个包子店，他没有容光焕发，但在外表上也算是改头换面。他还是很木讷的站在柜台后面，双手不自然的放在身前，依旧是在打瞌睡。旁边一位很干练的老妇人在忙着给顾客捡包子、找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