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穿了一天的高跟鞋,天晓得会出什么样严重的后果。
但遗憾的是,天不晓得,我自己晓得。

当我认真投入工作的时候,并不觉得疼痛,因为扑在电脑前,屁股坐在软质皮椅上,脚并没有动。可是当我必须起身在屋子中间走来走去,既而又在大街上东奔西走,我就知道什么是如履薄冰了。
我低头看一眼脚下的高跟鞋,其实很漂亮,不大不小,三十五码,浅淡的粉色,鞋头小小尖尖,鞋带细细软软,从隆起的脚背上穿过去的那条带子,又是一截透亮的银白色,显得这双鞋子既小巧又灵气。鞋跟不是太细,高度又不是太高,刚穿上,踏上地板的那一刻,是非常舒适非常有自信的。舒适是因为还没走太远的路,感觉不到它的不舒适,自信,是因为瞬间让我高了几公分,瞬间高了几公分的作用,便是让我更加趾高气扬地抬头挺胸,虽然本没有胸。但挺着挺着,也就练习了挺拔体型的基本功,虽然我并不挺拔,也几乎不练基本功,但起码我心深知:我可以平胸,但绝不能平庸。
如果不想平庸,穿高跟鞋就能壮志于胸。

我一直这么想。
所以我时不时还是会穿一下高跟鞋,更何况我现在做股权投资,在可可女王的带领下,要知道,她的团队全部都是高级美女,我要是不装得像点,一准第二天去工作室就得察颜观色地看着女王那种美艳又冷峻的脸,真那样,我还不得在她跟前遮遮掩掩?
所以,穿高跟鞋就对了。
问题是,我做得对了,可我的肉体就遭罪了。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我一穿高跟鞋,鞋子就要伤我的脚。从脚踝到脚跟到脚背,到扣鞋带的地方。如果我在办公室内来回地走,我在大街上大步流星地走,不用走多久,疼痛就会阵阵袭击而来,你知道鞋子打脚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就是当你走了很长的路,你会觉得脚板越来越沉,再继续走,脚板的死茧皮就会刺痛新长出来的皮,硬皮摩擦着新生嫩皮,一双小小的薄薄的脚又要承受八十几斤的身驱,就这样嘎吱嘎吱吧嗒吧嗒,这就好比瘦弱的肩膀压着沉重的扁担,肩膀有多酸痛,脚板就有多苦痛。这倒算了,因为好歹都能忍受。
要命的是,脚踝却不知什么时候磨出血了,血丝都沾在丝袜上,丝袜又紧紧贴在血丝上,竟然结痂了。要是把丝袜脱掉,就连痂带肉都扯掉,然后血流得更多了,一碰,便痛得人咬牙切齿。

后脚跟也差不多被磨得皮开肉绽,假如再继续咬牙切齿地行路的话,那后跟上的皮就要来一次焕肤。但这种焕肤可不同于美容术上的水光纳米焕肤,充其量也就相当于从一个三流诊所走出来一个其貌不扬的庸医,然后他拿着针筒直接在脸上注射硅胶,于是脸上的皮肤血肉模糊,坑坑洼洼,但庆幸的是,这种效果绝不会在我脸上,它直接作用在我脚上。
虽然脚都被包在鞋子里,不常见人,不过那也够难受的,因为足够痛。
再接着,鞋扣子也开始扎我的脚了。为了使靯子穿得稳,同时那根横穿脚背的细带子,显得双脚精致玲珑又美观,还是要将带子固定到脚踝一侧,再用一个小扣子扣住。我明明穿鞋子的时候,鞋扣子在脚外侧,怎么走着走着,它就跟着移动到了脚背上?而且每走一步,它就极其狠毒地扎我一下,这不禁使我联想起,很小很小时候看过的电影《白毛女》。白毛女本不是白色的头发,因为在黄世仁家受尽地主婆的虐待,地主婆怎么虐待她?用针尖扎她,扎她手,扎她头,她忍受不了痛苦,逃跑了。她逃到深山中,住在山洞里,人不人鬼不鬼,头发就全白了。所以,我每被鞋扣子扎一下,我就会觉得我的头被丧钟敲了一下,当我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不仁的时候,第二天,我的头上又多出几根白头发了。
当我以坚定的动力,爱美之心的顽强毅力,一身疲惫满脸病态回到家,才刚到楼下,我就把鞋子脱了,我光着脚丫走在楼梯间,霎时轻松,霎时欢快,那一刻,我觉得世上最幸福最安详的事,就是:
脱掉这该死的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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