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提议各自在负责的班组中挑个工人裁掉。班长心中已有了人选，他目前所负责的那组工人中有个是年前从其他部门调过来的，工作起来倒是卖力，就是人有些死板，不懂变通。
班长要李大狗下周一之前把裁员名单报给他，这令李大狗左右为难，不报名单，没法儿跟班长和厂里领导交代；报名单吧，暂时又下不了决心，大家都不容易，就指点那点工资养家。
到这会儿，李大狗越发明白领导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不如普工来得痛快，不必操心这许多的事，只要认真完成领导交给自己的工作即可。
李大狗迟迟打不定主意，两天过去了，仍未将名单报给班长，班长觉得他不配合工作，大为光火，下了最后通牒——倘若下周一前还不做出选择，李大狗就得自己去跟厂里领导解释。
怎么解释？恐怕不好解释！现在正是最敏感的时候，工厂面临着倒闭的风险，领导们的心情都很烦躁，脾气像鞭炮一点就燃，李大狗可不敢去触霉头，那是打着灯笼上厕所——找死。
李大狗是个半吊子，文化程度低，工作能力和管理能力都不突出。按理说，他这样的人才应该被裁掉，但只要房东王大爷的儿子还是一把手，李大狗被下岗的可能性就很小，甚至没有。李大狗深知这一点，但他不会也不敢恃宠而骄，他是聪明人，很少让王主席为难，所以王主席也乐得卖他面子，给他一张免死金牌。
起初，李大狗想过找底下的工人谈一谈，听听他们的想法，凡事商量着来嘛，没必要闹得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后来，李大狗转念一想，班长说的话未必没有道理，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即便自己做得再好，被裁掉的人也会认为自己在故意针对他，从而憎恨自己和班长。
若是瞒着底下的工人，届时通知下来后，还可以把过错推给厂里——不，本就是厂里的错。也不能说是错，社会本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拳头大的人制定规则，拳头小的人只能服从。
想明白这一点，李大狗的负罪感登时减轻不少，开始琢磨裁员的人选。李大狗仔细地回忆着手底下的四个工人的大事小事，渴望找出一些毛病来，好使自己心底的负罪感变得更浅。
回忆了许久，李大狗脑海中出现的大都是愉快的经历，能挑出毛病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诸如休息时在仓库里打牌、工作时摸一会儿鱼、抽烟没去厂里规定的地方……单凭这些小事就裁掉一个人，李大狗觉得很难以理解。
想着想着，李大狗觉得自己的脑袋又大了一圈。在生活上，四个人都挺客气的，平时在路上遇到从未视而不见；于工作上，好像谁也没有惹出过大麻烦。因而，这个选择真挺难做。
这时，李大狗特别希望有个人能犯些错误，最好是工作上的，还是违反厂里规定的那种。这样的话，他就不用为报裁员名单而发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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