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光
村中有两位先生能写工整的毛笔字。一位是“志”字辈的村会计,另一位是我在联小读书时的体育老师——我总把他错记成算术老师,比我年长三四个月的和平哥便会严肃纠正:“不是,绝对不是。”这位既能教体育,又懂绘画、会写全国统一规格美术字的老师,在幼年的我心中,简直如同现今孩童对外星人那般神秘又崇敬。
会写正楷的人,腊月里总被各家请去写春联。写完正门对联,还要写侧门斗方上的四字吉言。待先生在谷仓、猪栏、鸡舍依次写下“五谷丰登”“六畜兴旺”“鸡鸭成群”,最后总不忘添一张小长方形的“开门见喜”。
除夕是贴春联的日子,这活儿特讲规矩。若是五间瓦房,先要选出最具政治色彩的一副贴在中庭大厅,高低须一致,绝不能反——上联在右,下联在左;再挑带喜气的贴在次门;斗方红纸则毫无例外地贴在边门正中。若贴歪或贴反,过路的老人会掩嘴窃笑,更有好事者专去家长面前告状。护犊子的家长往往一句“过年嘛,红红就好”搪塞过去;而重脸面的,难免揪着孩子斥骂“把家的喜气都丢光了”之类的混账话。
好在这一切终被谢年与过年的暖流冲淡。而那些红纸,也将见证每家每户新一年的争吵与和睦,经历同样半是阳光、半是风雨的春秋。
(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