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养条狗

我想养条狗，无论是勇敢的阿拉斯加，威武的藏獒，迅猛的醍醐，抑或是可爱的京巴，长毛的狮子狗，，哪怕只是一条普通的狗。黄毛黑鬃的大狼狗，白毛黄脸的中型犬，或者长不大的狐狸狗。只要一条狗。我不会限制它的自由，院里院外都是它不可侵犯的领地，没有缰绳的束缚，没有铁门的阻挡。

小时，它像一团毛茸茸的小球，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滚动，你叫它团团或者球球。你的话它还听不懂，也不怎么玩耍，你抱它在臂弯里，它静静地睡着。

慢慢地，它长大一点，变得调皮捣蛋，热烈又霸道。你的拖鞋上留下小小的齿痕，它像打了鸡血一样闹腾不休，一会儿捕蝴蝶捉苍蝇，一会儿又操着稚嫩的声音汪汪叫。你喊它，它像箭一样冲到我身旁。它闯了祸，你抄起拖鞋要揍它，它趴在地上一蹭一蹭，惹人心疼。你怒不可遏，它钻进柜底露出小眼睛，让你又气又笑。等你费了好大的劲一把把它拽出来，气也消了大半，它胆怯怯地趴在地上，你一面批评它，一面又投给它想吃的东西。你管它叫儿子，找对象的时候对它说找你妈去，你也不给它准备狗粮，吃饭的时候搬只凳子在院里，你吃什么就给它丢什么。它也不嫌弃，萝卜黄瓜苹果都吃得津津有味。邻家都说你养着个好儿子。

它长大了，你开始为它的饭量发愁，一个月就那么点工资，老婆说人都不够用，都给狗花了。它开始往邻家跑，每天吃得肚皮滚滚。可是你心疼，也偷偷多给它加点饭菜。还对它说你妈就那德行，哪有让自家孩子挨饿的娘。到后来，邻居们也少给它饭吃了，它抢了别人家宠物的食物，挨了打，你怒气冲冲找上别人家门。它学乖了，不进别人家门了，没事儿就卧邻家门口，这家见了偶尔给点吃的，这家没有就卧到别家门口。你见了心疼，叫它回来大补一顿。它总是让你难做，你去上班，它一直送你好远，你叫它回去，它傻呵呵地过来蹭你的脚，你把他摁倒，威胁它说你再不回去我就不要你了，它摇着硕大的尾巴趴在原地，没等你起身，它又站了起来。反复几次，你火了，骂它不懂事、踢它、打它，它任凭你怎么发火，也不反抗，看着它在你的推搡下在地上擦出有长又宽的一道，你心疼得只想掉眼泪。你累了，你烦了，你说：你跟吧，丢了你我也省心。你不再理它，冷若冰霜。它也不再缠你，趴在路中央用尾巴扫着地上的尘土。你恨它，怎么摊上这么个不懂事的家伙；你又想笑，送我这么远……好儿子。等你到了车站，还惦记着路中央的它，回头看，小子正在路对面的地上到处乱闻。你抹一把眼泪，赶紧钻进车厢……

有一天，它老了。你在院子里浇果树，它在一旁看着水雾里的彩虹，风带着水珠略过它蹲坐的土地，打湿了它凛凛的金毛。你抱着它的颈子，如同某个夏季的夜晚。他是你的儿子，也是你最好的朋友。小儿子不懂事，惹怒了它它反身一咬。你冲出屋去对他大喊大叫，它安静地躲进墙角。你反过来教训儿子欺负你的狗。从医院回来，你给他买了肉，它吃得很少。突然有一天，你找不到它的影子，你心里火烧火燎。举家外出喊着：狗！狗！它却再也没有跑回你身边。后来你觉得生活少了点什么，总感觉脚边少了个东西，吃饭的时候，你把饭菜丢在地上，想起狗丢了，骂一句粗话，也不去清扫。它频频出现在你的梦里，梦醒后，你欲哭无泪。狗啊狗，死哪儿去了。狗啊狗，快回家吧狗。你的脾气变得暴躁，生活没头没脑。你讨厌到院子里吃饭，你讨厌蹲在外头，你不再打口哨，不再没事拍手。狗啊狗，你这该死的狗。你说你在再也不养狗了，养了那么大，到头还不是丢掉？你这该死的狗。可你想它，忘也忘不掉。你把它的照片贴的哪都是，又怎能把它忘掉？后来你知道，狗从不死在家里。它来世一遭，就是为了陪你走过一段路。

我想养条狗，哪怕一条普普通通的狗，陪我哭，陪我笑。听我讲话，和我闹。我觉得养条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