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月光,等它到来时,我崩溃过在漆黑的夜里了,它安详地照着床上蜷在被窝里疲倦地睡着的我身上。月光润泽,治愈着我的伤口,可惜还没来得及完全照在我身上就已经天亮了。大多数人是用阳光来疗伤,而我的伤口只能在月光下才能愈合。
我说我出去散个步,可月亮还没出来。这几天它出来特别晚,很多时候我等得都睡着了它才出来。我习惯一出门就抬头看看,其实我知道它没有出来,因为周围一片漆黑,我只能打着电筒出去,但走得很快,走着走着就没有心情了,和在月光下散步的体验截然不同,就像朱自清说的,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我想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死亡又意味着什么,我尽管想我的,它给我照路。
我喜欢晚上一关灯就看见月光从窗外射进来铺在我床上,墙上投着几枝鬼魅的树影,外面伴着的还有呼呼的风声。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从我的床脚移到了我的床头,等我醒来的时候,依然能听到外面呼呼的刮着风,只是墙上的树影不见了,我睡不着,于是开始思考。
我每天有想不完的东西,直到想累了趴在桌子上不小心睡了过去,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树影已经被投在了墙上只剩一点点在时不时轻轻摇晃,斜出去投着它的是即将落山的太阳。母亲也已经回来了,在厨房里洗碗炒菜,碗在盘里相互碰撞得叮叮当当,炒菜的时候锅铲和锅也碰得咣咣响,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一阵芬芳的饭菜飘香。母亲把饭菜端上桌又准备好碗筷,自己吃了一会儿后我才要从房间里出去吃,我拿起桌上那只孤零零的碗,盛上饭夹上菜,整个客厅只有我和母亲两人一起吃饭的动静。我很快吃饱了,吃完就回了房间。我房间的地上总是布满了树影和光,不管是阳光还是月光,除了没有太阳没有月亮的时候,它们从地上慢慢移动到墙上的这段时间里,我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这样一天又一天的不小心睡过去多少次。
那时候,我有一种感觉:现实是虚假的,梦才是真实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睁眼和闭眼的频繁交替之中混淆了现实和梦,尽管这梦随着无数次睡去而分割得无数块儿,就像电视剧一集一集的播放,最后我通过一块一块拼接起来便相信了梦。
在我眼前一片漆黑时我并没有被吓到,因为我相信我的眼睛,只是感觉我踩的地方不像是地面,周围我能感受到的地方都是空的,什么也看不到有些令人窒息。我试图走出去几步,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有事要发生,在几番确认过后,我就可以放心大胆的朝我想去的任意地方去。刚开始没有当回事,感觉自己像是别人描述中苦难的人,尝试经过到了无数次,我慢慢有些挣扎,但是现在无论我去哪里,都是毫无意义。
我放弃了无谓的冲撞,无尽的是这黑暗带来的绝望。我以为我会等到光明来临,直到我想毁灭,毁灭会比等待光明的煎熬还自由,可是我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呼喊,我不确定是不是人,我在这里忘干净了我本来在的世界记住的声音,所以听得还不清楚,不过我已经不关心是什么声音了,只注意着它在哪里。当它再一次出现时我才听清楚——有人吗?那时我感动得说不出话了,只是拖了一截才回应——有,生怕自己的声音到不了它那,故意拖得很长,后面的音调都很高,高得都把自己吓了一跳。
我的声音发出以后,感觉都被那个地方吸去了,然而那里安静了,安静了许久,仿佛这安静是刚刚我的声音太大导致的,我开始有些害怕,害怕它就此消失,我小心翼翼地再向那里发出了一声,仍然没有动静,难道声音还是太大了?很快,逐渐有了声音,那是哭泣的声音,哭得很伤心,我听了以后自己也想哭,但是我管住自己的眼泪,然后向那里发出安慰的声音,我越安慰,那里越伤心,于是渐渐地我不说话了,不过我能感觉到它一直在那里。我感到我们的声音彼此之间的距离很舒服,它也一样,因此,哭泣的声音便停止了,我听到它在整理自己的情绪。
你好——发出这个声音后我还担心不会被接,从那里也传来了声音——你好,我欣喜若狂,我省略了问你是谁的声音,直接过渡到了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它仿佛在整理着自己慌乱的语句,说道:“我被抛弃了。”我先是感觉它的声音很美妙,是个女孩儿,接着怀疑起了自己——难道我也被抛弃了?我没来得及思考明白,便又开始安慰起她。她说她很害怕,想走到我这边来,能迎接到她我当然很欣慰。她走过来以后我还是看不到她,但是能感觉到她就在我面前了。她虽然也看不到我,但她可以很准确的拥向我,只是还没有拥过来,我也可以很亲切地朝她面对着面,感受着她每一寸气息的强弱。
后来我知道我们都是别人描述中苦难的人,那时听到她的声音我也想哭得很伤心,我又怕吓到她,才尽力安慰她,想给她力量,也想给自己力量。
她说我们都是世界末日幸存下来的,当只有她一个人时她觉得这个世界抛弃了她。我一边认真倾听她的心声,一边让自己默许她的话。我当然相信不是世界末日,只是光明还未来临,不过遇到她以后,我和她遇到我一样,觉得尽管这个世界把我们抛弃了,我们彼此谁也不抛弃谁。我让她依偎在我怀里,我们就这样从开始的亲切到慢慢的熟识起来。
听着她的故事的时候,我感到她的嘴唇和我的嘴唇越来越近,我虽然觉得她身体的温热传递到了我身上,但我并没有想那样做,于是下意识地躲避了,她感到近我时的前方降温了便知道我已经躲避了,她嘲笑我有些死板,不像她前男友,于是我也知道她的前男友和她一起渡过了如现在一般什么也看不见的夜晚后将她抛弃便消失了。她有些激动,我阻止了她,她便说我不像那些坏男人,说着说着就哭了,我只是不停地安慰她,她在我怀里啜泣了很久很久。
我们两个沉默了很久以后,她突然张口问我喜不喜欢她,我犹豫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她看出来我的犹豫,便勉强地笑着说跟我开玩笑而已,于是又跳到了其他话题上。我是挺喜欢她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更不知道说了以后如果光明真的来临了一个看清一个的模样后还接不接受得了彼此。她说光明不会来临了,不过都那么久了还没见到它的出现,我开始垂头丧气,尽管我还是觉得光明会到来,但是她有些失落地说她要走了,她的即将离开让我猝不及防,我在心里感到阵阵排山倒海般的恐慌。我们又沉默了一会儿,我在等待着那句话酝酿好后喷涌而出。
当我感到光明来临时她已经离开了,她要离开的那会儿,我似乎忘了那句话该怎么说。月光拨开了乌云,挥洒在了辽阔的大地上,我好像看清了她站在我面前时的脸,我赶紧挤出蓄谋已久的那句话——我喜欢你,可她消失了,我看到远方她背对着远离我的背影,我向她大声呼唤出了我的心声,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又朝前走去了,只剩下我的呼唤在天地间来回游荡。伤心的眼泪从眼角汨汨流淌,凝结在下巴的泪珠,映照着月光莹莹发亮,我想月光要是来早一点就好了。
我睁眼就看到如月光清澈的天花板,朝屋外去看时,月亮紧紧倚在西方的山峦。我终于明白来了都要离开,怎么样都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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