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江南，刚刚入梅，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见不到太阳，空气里都是潮湿的味道。
周术在城郊租了套平房，八九十年代留下来的那种砖房，有个小院子，不算大，很清静。
上午，他在一个人打包行李，东西不多，他一向过的很简单。
临近晌午的时候，小院门口停了几辆车，陆续下来一些人。
向恩快步跑进屋里：还是里边舒服，你这平房竟然一点都不潮湿。
敕勒打趣着先开了口：动作这么快？行李都打包好了？
周术温和的答道：是啊，东西不多，你们先坐，炉子我添点煤，烧点水给大家。
三零佯装生气的样子：如果我们不来，你是不是就不声不响闪了？
周术有些歉意道：我只是不喜欢道别。
向恩接过话头：离别的时候不都这样么，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孩子，谁还接受不了这个啊。
敕勒顺着说：我们带了饮料啤酒和卤味，下午就别急着走了，大家最后一期围炉聊个天。
三零还是有些低气压：你为什么要走得这么匆忙？这才刚辞职几天啊。
向恩不想让三零继续破坏气氛：你打算出家？
周术笑一笑说：我倒是想。
敕勒自顾自的摆弄着吃食：对了，机姐也来了，他正在和一个邻居聊天。
向恩依坐在一个小沙发上询问道：季春会接你的班吗？
周术摆弄好桌子凳子，也坐了下来：我向部长推荐了季春，但不知道结果如何。
机姐这时候走了进来：他还没跟我说接班的事儿呢。
机姐随手从嗯？这……这是什么？像是宋徽宗的瘦金体啊。
大家凑了过来：这是真迹吗，周术？
周术没动，缓缓的说道：只是朋友送的礼物。
三零对书法和古玩都有很深的研究：是不错，应该是同时期的赝品，我能拿近点看吗？
周术：嗯。
三零从机姐手中接过：（拿起来仔细观看）嗯，非常像宋徽宗的手迹。
敕勒：落款还有小字。
向恩：“赠友成光”。知道那是谁吗？
周术顿了顿：我想...是他一起研习书法的好友吧。
机姐看了一眼周术，打趣道：这么敏锐的推断啊，狄仁杰。
三零：你找人估价了吗？
周术：这个，再说吧，但我没想到过卖它。（从三零手里接过来放在一旁）就这样吧。
敕勒张罗好吃喝的东西，大家围桌而坐。
三零：还要等我们再问一次吗？你这一出，的确太仓促了，说实话吧。
机姐关切的问：遇到什么麻烦吗？
周术：没有。
三零：哦，别来这套，你知道我们会帮助你的。
周术：很感激，不过真的，没有什么困难。
敕勒：那我就很好奇了，你要去哪儿？
向恩：放弃了现在这么优越的身份……
周术：我这叫幽居病，每过一阵子就脚痒，我以前也干过这事儿。
机姐：别闹，你才几岁？
敕勒习惯性的翻身边的几本书：我去，《孟德新书》？这书不是没传下来么？
大家看向周术：真的假的？
周术：只是姊妹本。
三零：什么姊妹本？
周术：《孟德新书》有十四篇，其中十三篇是兵法韬略，而最后一篇是政略，那是本册，这一本副册是记载阴阳术的。
敕勒：神马鬼？曹操是把自己盗墓的套路也都写下来了吗？是哪个网络写手编得吧？
周术笑笑没作答。
向恩坐的地方是个打包好的行李，有些硌得慌，拿手一摸，是一把刀，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向恩：这是什么？
周术：七星刀，我平日的一点收藏爱好。
机姐：你别告诉我是王允给曹操行刺董卓的那把，那不是演义杜撰的么。
周术尴尬的没有作答。
向恩拿着刀仔细的看：不会真的是吧？
三零看着周术的眼神有些变化：我开始对你有些好奇了。你到底下一步准备去哪儿？
周术没有看大家热切的眼神，还是没有作答。
向恩：看来你的确遇到困难了。
周术：不，我只是想换个地方呆着，个人问题。
敕勒：哦？不能说的秘密。
（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尴尬）
周术站起身：抱歉没什么可以招待你们的，大家只能聊聊天，歇歇脚，还有……（转身走了出去）
机姐：他又在躲避我们了？
周术走进房间，手里拿着一瓶酒：我倒是有这东西。
敕勒很兴奋地走近：我勒个去，七二年的贵州茅台！
周术：这么好的酒，只能用纸杯，大家别介意啊。
向恩：虽说对这么好的酒是亵渎，但是...忍了。
机姐：我来倒吧，你们接着聊。
三零：谁能想个好的话题？
敕勒：刚刚那几样东西都是汉朝的，就聊聊汉朝吧？
向恩：你这话题这么大，说了等于没说...
三零：汉朝还真有个人物值得聊聊。
敕勒：谁啊？
三零：王莽
向恩：篡汉的那位啊，是有点意思。
敕勒：对对对，我老觉得丫是穿越过去的？
三零：你是网络小说看多了吧。
向恩：但王莽的确很多想法和当时的背景出入较大，和现代的一些想法反而契合。
周术：嗯
几人同时看向了周术，只因他跟了一个“嗯”。
大家都等着周术再开口
周术：就是我觉得向恩说的有道理。
三零：你在制造悬念，很显然你肚子里有话要说，说啊！
周术：这个，我……
机姐：你墨迹啥呢，我一个女人都快看不下去了
周术：我以前从来没有提过，也不知道说出来会怎样，我想问你们一个脑残的问题。
三零：我们在院里干的就是，每天回答脑残的问题。
周术：你们相信有阴间存在么？
三零有些失望：你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信又如何，这玩意儿具备不可证伪性，没得聊啊？
机姐：是说投胎轮回么？
向恩打趣道：去阴间不得喝孟婆汤么？没记忆了投了胎也不知道啊，那阴间之说是怎么来的呢？
敕勒：术哥，你这是把自己当天下霸唱、南派三叔了吗？哈哈
周术：假设真的有呢？
三零：那阴间应该有一套区别于人间的法则和体系，让其自行运转。
敕勒：人死后变成灵魂，喝了孟婆汤去掉记忆过奈何桥进入阴间，按照人间善恶进入各层地狱，历经磨难再行转世投胎？可这玩意儿不都是编的么？
周术：孟婆汤奈何桥是编的，但投胎转世是真的，人是有三魂七魄，三魂有一是前世记忆的，只要这一魂投胎前不受洗，前世记忆就能保留。
大家随性的听着，权当他在讲故事。
只有机姐认真的问：那怎么才能让这一魂投胎前不受洗呢？
周术：纯阳体质。
敕勒忍不住继续打趣：是指练过九阳神功么？
大家并没有被敕勒的调侃逗乐，都想听周术继续说下去。
机姐适时的问道：什么是纯阳体质？
周术：自然万物的属性，都是阴阳平衡的结果，极阳极阴之物，极为罕见，也非两界法则所控。
三零也来了些兴趣：怎么讲？
周术：纯阳体质人会死，但阳气不散，三魂七魄不受洗直接投胎，前世记忆皆可保留。
三零：那这跟王莽又有什么关系？
三零：那跟王莽有什么关系。
周术：我认识他。
三零愣了一下。
敕勒跟着打趣：我们也认识他啊，他不认识我们。
但是大家还是没笑。
向恩：你的意思是，你真的见过并和他相识？
周术点了点头。
三零：这怎么可能？
周术：所以我说这是个脑残的话题，很难让人相信。
机姐显然不这么认为：那王莽是怎么去到汉朝的？
周术：投胎是随机的，时间线也是乱的，也就是说他可能带着清朝的记忆随机投胎到了汉朝。
敕勒：这牛逼了。
向恩：你们怎么认识的？
周术：阴间认识的...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诧异道：阴间....？
周术：我和王莽是一类人。
所有人继续张大了嘴诧异：一类人....？
周术：江南的民宅大都是小楼建筑，人住在二楼，因为雨季一楼太潮湿，你们没觉得我的房间很干燥么？
三零先回复了平静：你是说纯阳体质？
周术：是的。
敕勒：我勒个去，信息量有些大...
机姐：那你都去过哪儿？
周术：很多地方...很多朝代...见过曹操，那本册子和刀就是他送我的，对了曹操和王莽是同一个人，但是先有的曹操，才有的王莽。
敕勒：我勒个去，信息量更大了，这特么还玩时间线的
三零：那..那.你投胎到过未来么？
周术：嗯...但并不美好。
三零听到不美好，便没再继续问下去。
向恩：你们这样的人多么？
周术：我知道的就只有几位。
机姐：都有谁啊？
周术：英明神武和昏庸至极的皇帝，惊艳绝绝的天才神童基本上都是那几位的投胎，历史上那些个解释不了的大事件也多少都跟他们有关系。
三零：「安提基特拉机械」「巴格达电池」「厄瓜多尔“眼镜蛇”」「伏尼契手稿」甚至「朱允炆」的下落都跟他们有关？
周术：嗯。
敕勒：后来呢？
周术：当过皇帝，作过贫民，数世转生，把该体验的都体验完了，也就厌倦了。
向恩突然想到了漏掉的一个点：那纯阴之人呢？
周术：纯阴之人是不死之身，自由游走于阳剑阴间，但跳不出时间线。
机姐：谁是这样的人？
周术：这样的人我只认识一位，名字叫“戴金双”。
机姐：他人呢？
周术：我用子午阵帮他了解了自己的生命。
敕勒：子午阵？干嘛的？
周术：短暂的模拟人的七关，给他的纯阴体质注入阳气，然后杀掉肉身，三魂七魄受洗入轮回投胎成为常人。
三零没有沉浸在故事里，第一个想明白了些什么：你不会也想用这个方法了结自己吧。
周术：我们这样的人，跟长生无异，可人活千百年，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老去，看着灾荒战火往复轮回，到最后共同的想法就是：人间不值得。有时候我在想，世人所求的长生不老也好，带着记忆投胎也罢，对我们来说应该算是诅咒吧。
几个人听到这，已经完全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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