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回想起来,这些年与我爸的往来交谈着实算不得密切,如果不是自己规定固定的时间给他打电话,我想我们的交流会更少一些。
其实他的话是不少的,尤其是与我妈或同龄人在一起时。
我知道他每天晚上都有给我妈打电话的习惯,而且会打到很晚,要是没有这个流程,会让他焦躁不安好长长时间,有时候甚至会打电话到我这里来询问我妈的近况(有时候他们两口子闹矛盾,我妈就不接他电话)。
而对着我和我哥时,就无话可说了。
可能这就是夫妻之间的亲密吧。
好像我们家的人都是这样的,话都不是太多,每天说的话有限,要是对着一个人把一天中的话说完了,对着另外的人就完全没有交谈的欲望了。
可能是因为我哥不能说话的原因,所以他们就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我身上,虽然没有如他们所愿的成人成才,但也算是顺利长大了。
大学毕业好几年了,在工作上没什么长进,但也没有随意惹是生非,每天兢兢业业地按时上班。
虽然我爸一直叫我“儿子”,但他好像对我的要求也不高,无非是要求我做事稳妥一些,不要天天混时度日。
有时候想想,父母对孩子的期望也不过是“顺利”,至于生活品质的追求,那是个人的造化。
以前上学的时候,我爸还会叮嘱我要努力之类的,但在上班之后,也不过是交代我用心做事。
虽然对我现在的工作不太满意,但看到我按照他的要求每个月上交工资之后,也不再说什么。
按照他对我的人生规划,最好的选择是当一个乡村教师或者是农村信用社的小职员,毕竟我们家在这方面也算是有关系的。
但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听从他的意见,不管是大学所学的专业,还是在就业后选择的行业,都与他所期待的行业大相径庭。
上班伊始的时候,他还是坚持打电话说服或者教训我,后来发现我油盐不进,甚至有些反感他絮叨的时候,也就不再说了,但每年过年还是忍不住要念叨几句,而我也不过是或点头,或敷衍几句,应付一下。
当然,最近也有在考虑教师资格证的事情,毕竟教师这个职业比起现在事少钱少的工作来说,清闲又有一定成就感,还是比较有吸引力的。而我也渐渐发现,成年人要在社会上闯出一片天地,确实是一件需要强硬手腕的事,但很明显自己并不是一个特别有事业心的人,即便是对物质有更高的追求。
如果我说,我长到现在的年纪,我爸从来没有主动与我谈论过婚姻或对象这件事,你信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性格中的保守,我爸对于我的对象或配偶从来没有任何发言,更遑论具体的要求。他不像别的父亲那样,在这方面絮絮叨叨要求多多,参与感极低。
即便是我妈当着他的面,与我主动挑起这方面的话题,他也绝不多言,好像我还没有到需要考虑这些事情的年纪。
虽然我的年纪确实算不得大,但也绝不算小,毕竟在很多农村的亲戚看来,我应该得归于剩女的行列了。
不过,他也还是对我未来的丈夫有一定要求的——不尚虚谈,不浮夸。
也许是我妈在这方面与他交流过不少,所以在面对我时,他反而没有那么需要明说的了,毕竟我妈在与我的沟通上,还是比他要更密切一些的。
还记得上大学的时候,因为距家几千公里,基本上只有在寒暑假才回家,所以电话便成了与家里人沟通的渠道,每个周末我都会给他俩分别打电话。
很多次都听我妈说,“你爸问你有没有给我打电话”,我没想到他居然会私底下问母亲这件事,其实给他俩打电话的频率差不多,只不过因为我爸说话很简略,所以常常不到三分钟他就挂电话了。
这真的不能怪我啊。
一直以来,在别人眼中我都算是一个很听话很守规矩的人,虽然在现在看来,“听话”和“守规矩”像是贬义词,但他们知道我并非安分守己的人,否则大学就不会跑那么远。
湖南人在河北上大学,应该算远了吧?要不是在填志愿的时候,他说“你要是去西藏、新疆、东北这些地方,不要怪我不给你钱!”我想可能我会跑得更远吧。
正是因为太远了,而且大一开学差不多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所以我爸和我哥一起送我,顺便旅个游。
在路上还好,但在他们快返程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我难以忘怀的事情。
因为在新的地方,对一切都很好奇,在报完名之后,我就兴冲冲地与同宿舍的人厮混在一起了,而忽略了我爸与我哥其实也需要我的陪伴,所以在他们从宾馆来学校里找我吃饭的时候,我说了一句让我永远都后悔的话——“可不可不要缠着我,让我有一点个人空间好吗?”
话音刚落的瞬间,我只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是没说什么,然后就拉着我哥走了,第二天就返程了。
都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可能我是属于那种有心有意的人吧。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感到相当愧疚,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表达我的悔意,也从来没有与我妈提起过这件事,好像这件事就在时间的碾压下消失无踪了,但我知道我可能永远都无法真正淡忘。
我为自己的年少轻狂、口不择言感到万分的后悔,但我知道他虽然被我刺痛了,但却不会真正同我计较什么,所以后来我变得温和了许多,不再轻易拿起尖刻的言语刀子怼人。
在别人看来我是活得没有烦恼的那一类,无论是同龄人苦恼的婚恋问题,还是就业问题,在我这里都好像得到了妥善的解决,其实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轻松,只是一切都还处于引而未发的状态。
也正是知道很多事情都属于悬而未决的待定状态,所以不想轻易地表露自己的担忧,但对于父亲的健康和年龄,我感到很无力,无论是财力上,还是能力上。
我爸是个异常偏激的人,尤其是在对待医院这件事上,总觉得去医院没好下场。
在陪他去过医院一次之后,我才发现他其实是畏惧医院的,对自己的健康也属于不管不顾的状态。
他早些年后脑勺的枕部长了一个脂肪瘤,在我妈的坚持下割掉了,好像从此之后就对医院有了阴影。
现在他的脊柱枕部又长了一个脂肪瘤,虽然查询的资料告诉我,脂肪瘤是属于良性肿瘤,只要不发生癌变,一切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去医院检查也说这个瘤没有什么大问题。
有时候真的很反感医院对人病痛漠视的态度,好像只要无关性命,其他就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疼痛算什么,忍着就行了。
但我却隐隐地觉得我爸背上的脂肪瘤像是一颗不定时炸弹,而这颗炸弹每年还在增大,让他去医院检查他也无动于衷。
我想我能做的就是尽量多存一点钱,以备不时之需。
前年12月份左右,外公突发脑溢血走了。虽然与外公的相处很少,但一个有亲属关系的大活人突然就没了,还是挺让人震惊的,虽然悲痛的情绪可能有些不饱满。
我爸当天晚上就赶过去了,即便是听说外公对他年轻时的作为并不满意,但看到我爸与舅舅们相处得很融洽,我突然觉得一切好像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严重。
但在那天我看到了他脱落的牙齿,突然感到这个男人好像也不再年轻了,我追问他怎么牙齿掉了那么多,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我——“晚上喝阿萨姆喝多了”。
我突然发现这个男人好像有些小孩子的秉性,嗜甜、自律差、晚上睡觉不刷牙!
等过年的时候回家再看到他,镶上了完整的牙齿,但斑白的两鬓却怎么也藏不住他日渐老去的年纪。
在年纪日渐增长之后,我对时间的把控越来越感觉到无力,虽然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是这种状态,但我对此仍旧感觉到害怕,害怕“子欲养而亲不待”,一语成谶,害怕在自己羽翼尚未完全丰满的时候,就发生让我措手不及的事。
性格测试上说我是属于底色悲凉的人,但这并不妨碍我向我爸,向我妈,向家人,表达我的爱护与维护。
我只希望时间能再慢一点,父母能慢一点老去,而我能快一些成长起来。
未来,不管路途如何,总是要勇敢向前走。
或许生活中从来不缺乏重新来过的勇气,但希望自己能走得更稳当一些,能让他们少一些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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