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级生“老叔”

留级生“老叔”

首先我要强调一句，这个“老叔”他只是我的学长，与辈份没有任何关系，他的名字叫劳书田，不知道怎么就被同学们叫成了“老叔”。开始那会，我还以为老叔是他的绰号，后来问清楚了，才知道大家叫他老叔是有原因的，因为他的名字里面包含有类似的两个读音。

老叔打来电话说要结婚了，让我赴约去参加他的婚礼，我有些吃惊，老叔怎么就突然结婚了。整个大学时代，老叔是我最好的哥们儿，我们横跨了彼此的青春，总是让人难忘。

    回味从前，幸福的感受忽然从心中升起，仿佛春光再现、时光倒流，十分明媚，也十分迷人，即使是夕阳，也会令人留恋。

思绪一下子就显得悠长起来，走在下班的路上，脑海里仍然还在纠缠着老叔，他终于毕了业，不知道他找到了一位怎样的女人？

回到家，妻子还没有下班。我先将前后的窗户打开，空气快速地流通起来，屋子里随即便充满了春光。窗边的芭蕉叶向我微微招手，似乎已经知道了我心中的喜悦。在这微风荡漾的惬意春日里，我忽然感受到内心深处又有了那种莫名的涌动，我掏好了米，再将电饭锅插上电，然后便赶紧坐在了电脑前，随即，记忆深处老叔的身影便清晰地朝我走来。

九八年参加高考，因为平时的优异成绩和良好的心理素质，我毫无闪失地考入了一所专科。这是西部的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师范院校，在那之后的不久，我便慌慌张张地来到学校报到。

那时，我还是个青葱一样不懂得太多事理的青年，言语之间也经常会出现支支吾吾的现象，尤其是与那些长相漂亮的女生相遇，我的脸会不由分说的红起来，仿佛做了很丢人的事情。我们系的辅导员叶林经常会取笑我，说我像个没出过家门的大姑娘，动不动她还会当着许多同学的面说我，陆刚你抬走头来，我让你盯着我的眼睛看，挺大个男生不要一瞧见女生脸就红。你现在已经走进大学的校门了，心理要阳刚一点，不要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年轻人朝气蓬勃，即使喜欢上了哪一位女生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再说你有什么可脸红的？自信一点你懂不懂是什么意思？首先自己的心理要平静一些，要敢于面对一切事物。你给我说一下，哪一位女同学是老虎？一句话还没有说呢，你可倒好，自己的脸先红了起来。年轻人要敢于和同龄的异性交往，而且还是很健康的那种情况，因为我们大家相遇在大学的校园里这个缘分很不容易，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你难道不知道吗？即使有一天你喜欢上了谁，那也是允许的，只要对方也喜欢你，那你们就可以轰轰烈烈地谈一次恋受。在大学的校园里虽然不主张有婚恋的这样的交往，但和彼此都有好感的异性在一起相处，并没有谁会干涉你的。

在叶林的启发和帮助下，见到异性脸就会红起来的毛病被我很快就克服掉了，她也是我的第一个异性朋友。叶林只大我两岁，她是从杭州那边的一所师范院校毕业分配过来的，刚开始那会，我还以为过，她是不是看上了我？后来发现，她对别的同学，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一样的热心肠，我才暗暗地打消了心里面那个奇怪的想法。

有一次，我在校园里面遇到叶林正在和一个有点老相的男生谈话，没想到，叶林忽然叫住了我，说陆刚你过来。我当时还愣了一下，见到叶林正是在叫我，这才有些不情愿地朝她走过去。叶林向我介绍那个男生，说他叫劳书男，原本今年他已经毕业了，可他倒好，为了写一本小说，竟然就选择了留级。叶林又指着我向劳书田介绍，说他叫陆刚，今年入校的新生，他的身上有许多优点，劳书田你要向他学习。

劳书田，我承认你在写作方面有着一枝之长，可校园这里不是你的久留之地。叶林显得很激动，说你要知道，还有许多的有志青年正在等着你的这个名额呢！再说，你如果能提前一年毕业，那是不是也能减轻你家里在经济方面的压力呀！

劳书田的脸色显然已经红了起来，叶林忽然严厉了起来，说劳书田！我在和你谈话呢，有什么想法你都可以说出来。我听监考的老师说，考场上你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呀！另外劳书田，你脸红什么？你抬起头来瞧着我的眼睛看，我真是弄不懂你们这些男生了，干吗身边有个异性就紧张成这个样子了！

对了陆刚，叫你过来有一件事情，我把这个劳书田交给你。你们俩个人的性格有那种互补的成份，你要学一下劳书田的成熟稳重。劳书田，陆刚身上有那种青葱一样的本性，他稍加启发就能够改正自己的缺点，我也希望你们俩个能成为知心朋友。

“青葱”这个词汇，是我第一次听到的，而叶林却把它用在了我的身上。说心里话，我非常喜欢她这个姐姐，而每一次与她相见时，我的心里面都会有那种莫明其妙的幸福感，后来我才知道，她便是我喜欢的那一种类形的女人。

这就是我与劳书田的第一次相遇，也就是这一次，我便从叶林的口中，知道了劳书田留级的事情。那一年劳书田仍然读大四，而我走进大学的校园还不足半年。

与劳书田成为了好朋友，主要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爱好，当时我已经听说他出版了两本长篇小说，所以也一直想去拜会他，没有想到的是，我们俩竟然就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第一次约劳书田去校园对面的小酒馆，我们俩一直长谈到了深夜，我们的谈话也一直围绕着写作展开。劳书田告诉我，小时候那会，他心里面就暗藏着一个当作家的梦想，只是那会始终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写作方面的知识。我对劳书田讲，自己特别的崇拜他，大学还没有毕业就已经写出了两部长篇作品。劳书田轻轻地摇了下头，说到现在我才忽然明白过来，写作和写作的梦想是两回事情，另外作品和作品也不能相比，写到现在，我反而又觉得自己不会写东西了。我当时有些不能理解，觉得他一定是在谦虚地说着这句话。如果换成了我，已经出版了两部长篇作品，自然也会故作高深地表现自己。劳书田却发现了我内心的感受，他平静地与我讲着，创作一定要有足够的生活做积累，即使只是听过见过某些事物，那样的见识就属于一种标准，随时随地都可以恒量出你在创作中所存在的某些不足。比如和异性在一起，所有的人都会有自己的感受，但哪一种情况属于真实的存在，那就要看当事人处于什么样的年龄段、什么样的身份和见识、还有彼此之间的真实差距。我赞同劳书田的这番话，当即我就与他讲述了自从遇见叶林之后的感受，她是那种很阳光的女生，虽然她是系里的辅导员，可谁都挡不住异性对她的喜爱。我幸福地向劳书田讲，叶林那明媚的双眸，仿佛能摄取人的魂魄，我只是仔细地盯着她的眼睛瞧过一次，心里就再也放不下这个人了。劳书田忽然开心地笑了起来，说你这种情况，就是最为真实的那种感受，所以你就可以毫无顾及地讲出来。你现在这个形象，我已经刻画在了脑海里面，如果再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就可以把你刚才的这段话直接抄录下来。

确实像叶林说的那样，劳书田比较成熟稳重，但我还是有些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在大四的考场上出现心不在焉的状态？后来我还向一些学长了解过他的那段经历，但比较了解他的同学也只是说，那段时间他的情绪仿佛出现了波动，否则他如何都不会出现留级的事情。另外，从劳书田每周差不多都能收取到三五百元家教费这个情况分析，他也如何都不会留级的。我和劳书田还谈论过这个事情，但他只是和我淡淡地说，我特别喜欢大学校园里的这种气氛，仿佛身在这里，我的青春就永远不会消褪。我有些不相信他讲的是心里话，大学校园里的气氛再好，可所有的人都知道这里只是一个过渡，绝大多数的同学终究还是要走向社会。

第二年我升入了大二，劳书田仍然在读大四，这时我才稍微有些相信了他的话，可总觉得他怪怪的，他经常一个人陷入那种冥想的状态里面，也就是那段时间，我便听到有些同学私下里叫他“老叔”这个称呼了。

开始有些人只是在本子上写下“老书”这两个字。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谁是老书？人们便笑着告诉我，说就是那个写小说的劳书田，他竟然就连续留级了三次！别的同学这会可能都已经结婚有了孩子，可他竟然就得上了“癔症”，而且就卡在了大四不上也不下了。自己还好意思说，喜欢大学校园里的气氯，真是太可笑了。

后来，我和“老叔”的关系走的越来越近，叶林作为辅导员常常找我谈话，问我的近况和学习状态，劳书田就这个时候突然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一起听叶林讲话，偶尔还撒娇似的打断叶林说话，叶林常常气的不打一出来的时候，又被“老叔”逗乐。

我和老叔成了校外的小酒馆和学校图书馆的常客，我在图书馆学习，为了考试而埋头查资料，老叔则是每天看各种文学资料，古代文献，从不过问学习。

我问他，你不学习啊？又要期末考试了，万一又挂科怎么办？

老叔不屑的说，挂就挂咯，然后继续埋头看手里的西方文学报告。

在校外的小酒馆，老叔的话特别多，他说他喜欢在这里讨论风花雪月，这不是风月浮萍的场所，是欣赏美的地方。我问他，你有喜欢的人吗？

似乎这个问题在任何青春懵懂的岁月里都出现过。

老叔喝了口酒说，有。

我好奇的问，谁啊？能入我们劳哥的法眼？

唉！我是春泥，她是花，我只能默默的在她脚下，她永远看不到我的！老叔无奈的叹了口气说。

我第一次看老叔这样，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想笑。我说，你说说是谁，我帮你出主意。

老叔说，算了，有缘千里一线牵吧，靠缘分了！

这一年夏天，老叔又一次因为没写毕业论文而再次留级，校方给予了严重的警告，我想着劝劝老叔，让他认真学习学习，能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可老叔却更没事儿人似的，继续吃吃喝喝，也陆陆续续完整自己的第三本小说创作。

    我也'喜欢无聊的时候写些小说，或者在天桥买些武侠小说，每天宅在宿舍里读，老叔很支持我的创作，会给我分享心得，交流写作技巧，完全是我写作路上的一个重要的老师。我从孤芳自赏闭门造车到敢于投稿，基本上都是老叔一手的功劳。可突然老叔冷漠了起来想变了一个人似的，每天昏昏沉沉出版社的电话也不接，每天去小酒馆买醉，喝的烂醉如泥才回宿舍，有一次我和他交流写作，他也全然不在状态，我说，我写了一个女的，失恋之后，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要跳河。我问老叔可否这样写，老叔冷漠的说，你这样写不符合逻辑。

我说“怎么不符合逻辑了？”

老叔说“失恋了，就要跳河啊？那离婚了咋办，你这种写法不对，不对。”

我说“那怎么写。”

老叔靠在墙上悠哉悠哉的说“应该这么写，这女的啊，失恋了就出去喝酒，结果喝醉了，然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了男的，一想就不难过了。”

我说“为啥？”

老叔得意的说“因为他都是个男的了，还为一个男的难过，有屁用，所以从此走出了失恋的阴影。哈哈，我编的好吧。”

我说“你这什么逻辑，一顿酒以后女的就变男的了？”

老叔不解释，悠哉悠哉的说转过身就睡着了。

我有些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再是我以前认识的老叔了，这段时间，他白天在宿舍睡觉，晚上出去大醉伶仃，也不怎么吃饭了。

我问他，怎么了。

他一个字也没说，把头埋在被子里，继续呼呼大睡。

我有些不解，这几天叶林也没来找我谈话了，我去找她，让她来看看老叔，我去了辅导员办公室，结果她不在，我问过同事之后，才知道叶林交了一男朋友，两人看电影去了，等会儿才会回来，我只好坐在办公室走廊的长椅上等啊等。

直到夜色弥漫过了教学楼楼顶，叶林才回来，叶林穿的很是动人，摸了口红，踩着走起来声音很清脆的高跟鞋，这是不一样的叶林，让我有些陌生，她看到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有事么？

我急匆匆的把老叔的情况，告诉了她，叶林说，你等等，我换身衣服，然后我们就去看他，到底怎么了！叶林生气的嘟了嘟嘴。

没多久，换好衣服的叶林和我来到了男生宿舍，老叔也起床了，似乎准备出门，被我们撞在了门口，叶林一上来就生气的说，劳书田！你怎么那么不听教！让你好好毕业，你现在自甘堕落成什么样了！啊？你说你天天喝酒，你是问你了？啊！

老叔本来还昏昏沉沉就被叶林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突然一下子也火冒三丈起来说，你妈的，骂谁了！老子死活不管你的事！你丫的，话多，滚。

我第一次看平时文雅的老叔，这样生气，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始终盯着叶林。平时坚强成熟的叶林，突然哭了出来，夺门而出。

我对着老叔说，你他丫说人家辅导员干什么。然后去追叶林。

我没追到叶林就回了宿舍，我以为老叔又出去买醉了，可是他却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个字也没说。

第二天我迷迷糊糊的起了床，居然看到了老叔已经在学习了，我拍了拍老叔，老叔说，别动，我要复习，我今年一定要毕业。

我说，那好，我们一起。

老叔又突然恢复了平常，和我又过上了，小酒馆和图书馆的日子，偶尔我闲谈对他说，你丫知道不，叶林交男朋友了。老叔本来挺开心的，追一听突然就僵住了，然后索然无味的合上了书说，哦，是么。

然后就只字未提。

这一年六月，灼热的阳光预告着，我们毕业季的来临，那一年老叔也终于顺利的毕了业，找到了一家不错的杂志，成为了签约作家。

毕业散伙饭晚上，辅导员叶林也出席了散伙饭，听朋友说叶林快要结婚了，我们大伙都很开心，班主任总结说，青春就是我们大家，一起走过的所以烈雨，阴雨一起喝酒进步的日子，大家都很感动，老叔很木纳的坐着，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后来又人提议说，把这四年的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今晚一定要说不出来，不然就没有机会了，在哪里说都行。

我开始看着各种各样的表白，似乎今晚丘比特特别宠幸我们，我看着老叔坐了一会，立起身来，走向叶林，话语之间两人走到外面去。

我没有太在意，毕竟叶林和很多同学的关系都很好，那天老叔喝了很多，醉的一塌糊涂，我背他回家的时候，他抱着我说，阿刚，我喜欢她，我喜欢，哪怕她现在要给别人结婚了，可我仍然喜欢他，你知道么？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四年我早就看出老叔对叶林的感情，甚至为了她一直留在学校里，可是还是有那么多无奈是千万种爱无法解决的。我安慰着老叔说，你要走出来，好姑娘多的是。

我第一次看见老叔仰头哭的像个孩子，这个一直沉稳而内敛的男人嚎啕大哭的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匆匆毕业。

我和老叔在南京一起见面过几次，那时候老叔已经是小有名气的作家，可一直过着漂泊的生活。

我问他，还不准备结婚么。

老叔抽着烟说，习惯了，也没合适的。

我突然想到了叶林，我说，你知道叶林离婚了么，孩子归她，前夫好像贪污跑了。

老叔平淡的说，咋了。

我说，没事，突然想到的，

老叔说，哦。

现在我回忆着老叔的故事，去老叔的婚礼，是在郊区的一栋别墅里。

很远就能感觉到别墅婚礼的气息。

我看着门口竖着老叔和叶林的结婚照，旁边的几个孩子笑得特别灿烂。

婚礼上我问老叔，你丫就会暗度陈仓。

老叔说，我就是放不下她，谢谢老天在给我了这样一次后悔。

我说，没事，祝你幸福

最后，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