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郝继东回家拿上早已准备好的行李,带着小秋和两个孩子,连夜奔向火车站。经过将近三天三夜的颠簸,终于到了伊春,然后搭上了一辆运输木材的汽车,顺路捎到一个叫黑山北的地方。这时天已过了大半晌,一家人饥肠辘辘,疲惫不堪。郝继东从怀里摸出一个破破烂烂的信封,瞅了一眼,嘴里自言自语的嘟哝着:“这个鬼地方,上哪儿找啊。”小秋一看就明白了,郝继东有些迷路了。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对他们来说,就如同深夜闭着眼走路,哪里知道东西南北。
“我们朝哪走?”小秋拉着两个孩子问道。
虽说此时早已是春天,但这里依旧到处是白茫茫的积雪,待时间长了感到浑身彻骨的寒冷。
“等等吧,应该不远了。看看有没有过路的,问一下。”郝继东安慰着他们。
“哒哒哒”从身后传来了马蹄声。一家人不由自主的回头望去,一辆马车正向他们这个方向驶来。
“同志,问个事……”郝继东赶紧摆着手,大声喊着。
马车一下子停了下来,一脸花白胡子茬的老板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一手拉住枣红马的嚼头,一手收起了鞭子。
“什么事?”老板子问道。
“你知道蛤蟆屯怎么走吗?”
“什么?蛤蟆屯啊,就在前面,翻过这道山梁子再走一段就到了。”老板子大声说道。
“大叔,能捎我们一段吗?”郝继东激动的问道。
“上来吧,我就是蛤蟆屯的。听口音你们是关里来的吧?”老板子一边让他们上车一边问。
“对,山东的。”郝继东回答道。
“拖家带口的,不是在家粘帘子(惹事)了吧?”老板子笑嘻嘻的说。
“没有,是来走亲戚的。”郝继东赶紧解释。
“日头爷儿快落山了,咱们得麻溜儿点,山梁子那边天一黑张三儿(狼)挺多的。好了,坐定了,驾,驾!”老板子回头喊了一声,然后扬起马鞭“啪啪”抽了枣红马两下,枣红马立刻打了个响鼻,“哒哒哒”奔跑起来。
越往前走老林子越多,整个山梁子全部是一眼望不尽的树林。路上的雪屑飞溅,马车跑的欢实。一轮红日正在脑后的天际逐渐下沉,老板子清脆的鞭花声和“呦呦,驾!”的吆喝声回荡在空旷的山谷。
郝继东和小秋此时心情是无比愉快的。想到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禁不住面含微笑的互相望着对方。他们就像脱笼之鹄,畅快地享受着自由自在的空气。小秋把那条褪了色的围巾使劲塞了塞,惬意的靠着郝继东的肩膀,她改嫁张长荣五年了,从来就没有感受到过一丝的安全与幸福,恐惧、悲凉、无助就像一根根套在她脖子上的绳索,越勒越紧,眼看就要让她窒息了。郝继东就仿佛是一道黑夜里的光亮,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她不想再失去这点希望,哪怕这个希望是极短暂的,她也要尝试着奋力的抓住。郝继东紧紧握着小秋的手,那双大手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有力。
马车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行驶着,两个孩子渐渐睡着了。小秋从包袱里拽出一件小被子盖在两个孩子的身上。天终于暗了下来,远山和树林黑乎乎连为一片,老板子甩的马鞭更响了,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发出“呼呼”的声音。
“到了,前面就是蛤蟆屯了。”老板子突然开口说。
郝继东和小秋一抬头,看到前面不远处凌乱的散落着几十户人家,都是土打墙的低矮茅草屋,周围围着半人高的木栅栏。清脆的马蹄声惊动了屯子里的狗,吭嗤吭嗤的叫个不停。
“刚才忘了问你找谁了。”老板子在村口停下马车回头问道。
“大叔,我们找郝继礼家。”郝继东回答道。
“那我先把你们送下再回家。”老板子说话干脆利落。
马车进村不多时,顺着泥泞不堪的街道一拐弯,就来到了一所院子门前,老板子跳下马车,隔着篱笆对屋里大声喊:“小山东,你关里来客了!”
屋里的灯光闪了一下,一个瘦削的身影推开房门走了出来,伸着脖子寻着声音张望着。
“卢大叔,你送货回来了。”
“回来了,还把你的亲戚给捎回来了。是关里的,你快出来见见。”老板子大声嚷嚷着。
那人一听,赶紧裹紧皮袄往院外跑。
郝继东和小秋这时也叫醒了孩子,把小被子塞到包袱里,四个人摸摸索索的下了马车。
刚站稳,那个人就跑到了他们眼前,一把拉住郝继东的手激动的说道:“东子,怎么是你啊?来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冻坏了吧?”
这个人就是郝继东的远房堂哥----郝继礼。
郝继东赶紧解释:“来的匆忙,没时间告诉你,别嫌弃。”一回身拉过小秋,“这是我媳妇小秋,快叫哥。”
小秋这时才看清来人的模样:高高的个子,消瘦的面颊,皮肤与郝继东一样的黝黑。她小心的微笑着叫了一声:“哥。”
“哎。快进屋,外面太冷。卢大叔你也赶紧把马车栓旁边,到我家喝两盅暖和暖和。”郝继礼高兴的对老板子说道。
“不了,小山东,你婶儿还在家等我呢,估计烧酒都烫好了。改天吧!”说着老板子拉转了马头,跳上马车,一摇鞭子离开了。
“兄弟,别愣着了,赶紧进屋。”然后就伸手帮着提行李,又伸着脖子对屋里喊道:“大玲啊,咱兄弟从关里来了,快出来接着。”
话音刚落,一个胖大的女人跑了出来,扯着大嗓门喊着:“在哪儿,在哪儿,怪不得今早上野巧(喜鹊)喳喳地叫呢,原来是有远客来啊!快快,进屋,进屋。”
小秋两口子还没看清楚那个女人的脸就被她热情地拉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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