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走去地铁那里吃早餐,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看到花坛里种了一种花,金黄色的小花。像极了潜伏在记忆里的小花。
记忆里有一个房子后面一堵墙,很长,高,红砖,上面是瓦。在张姓村里。祠堂前方偏左。近着古井那条路。我上次回去似乎还看到那墙,可是我看那房子位置不对。可能我记错了,可能是另一家。房子建得乱了套。我只有在过去的时光里,才能准确地指出那堵墙是哪一家。
那家的女主人似乎是唱丧歌的,家乡叫“哭夜”,我隐约记得。她家那个男孩胖胖的,比我大点。他也到我屋后那两姐妹家玩。
记忆里我们走向大公岭那次就有他。
我记得他从头到脚的皮肤,比小麦的颜色还深。他戴着一顶草帽。
那时我大概10岁。那时我和堂妹去她家看过几次电视。
可是那花是在墙前面还是后面呢?我记得应该在前面,门口有一块地方堆着几盆花。那种花开得鲜艳。后来我到广州想起那花又记得它摆在屋后那堵墙下。我不确定。也许堂妹记得。可是穿过三十年的光阴去问一盆花的位置。无关痛痒的事,是会让人讥笑的。
我对面前那种花是不是记忆里那种花也不确定。但是它开得那么金灿灿,金黄的。我能确定它就是这个颜色,金黄色。像金黄的芒果肉。
我记得我把它的花瓣掰下来。我却不记得花瓣是一丝丝还是一片片了。
它是一种类似菊花的香味。像我闻到薄荷味和广州吃的那种塘蒿菜的味道。
那花旁边还有开得圆圆的粉白花瓣看着很美但是闻起来臭臭的花。
我在广州见到路边有那种粉白色的花。我立刻和那家联系起来。却没有见过这金黄的小花。
我转头看到马路中间有玫红色的杜鹃花。可是它们种在盆里,不像东边树林旁边那家高高爬到门口。
吃完早餐我懒洋洋走着。我想着我心里住着一个抠脚大汉。大汉体肥脸阔。小眼睛。慢悠悠地侧着头,抬一下手也觉得累和沉重。人问他一些话,他意兴阑珊地讲。
我过了马路安静坐下。心里一个小女孩跑出来,她声嘶力竭坐在脑海里哭喊着:“恢复它,恢复它——”
她哭得使人动容。我的眼泪往下掉。
我看到有人郑重其事地在丈量晒谷场,把荒草两三下除掉。
我看到坟墓里埋着的亲人破土而起,他们和从前一样……
可是村庄再也恢复不过来。
有人说既然大家有钱,把村庄重新建一个。把它变为一个旅游项目。把过去的生活让人来参观。这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于是我看到一片村庄在山下建起来。古井,祠堂,水塘,小路长满草。房子和从前一样,有很小的窗,房间阴暗。土灰色的大厅摆着各种农具。每一样都和从前一模一样。每一样都贴着字,使用说明。有牛鸡鸭在路上。可是它们只有一个表情和动作。
小女孩又在哭喊:“恢复它,恢复它——”
我看到时光的手裹挟她,把她拖离,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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