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来喽!”
一声长喝,人群顿时便沸腾起来了。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新郎在前意气风发,喜服映得人桃红满面。
风荷和许越挤在人群之中,努力张望,想看看轿子里的新娘到底张得何模样。
“那我抱着你,你看。”说罢,许越一把抱起风荷。因贴得太近,许越闻到一股淡淡荷香味。隐隐约约,似有若无。
“看见了吗?”许越问。
“看不见。”风荷说,她拍拍许越示意放她下来。
“那软帘盖得紧,我丁点都未曾瞧见。”风荷有些遗憾,她最喜欢人间遮阳热闹的场景了,要是能看看那新娘长得何模样就更好了。
“你说做新娘是什么感觉啊?”风荷问许越。
许越摇了摇头,说:“日后,我若是成亲也定是那迎娶心爱姑娘的新郎官,又怎会知道做新娘是什么感受。”
“这般么?”风荷有些低落,“我也好想做做新娘啊!”
许越笑了笑,轻抚风荷青丝:“你若真是想做新娘,以后我娶你便是。”
“真的?”风荷满是欢喜,听闻许越的话眼神越是发亮。
“真的。风荷你先会荷塘,出来太久先生和爹都该要寻我了。”
“嗯!”得了承诺的风一路蹦蹦跳跳回了荷塘。
风荷是一只荷花妖,生在荷塘也不过短短十几年。这几十年她不经人事,直到在桥下遇到那少年郎许越。
江南的烟雨总是太缠绵,带这着点微微醉人的酒意。风荷第一次遇到许越就是在这样的烟雨后。少年郎携着一把油纸扇,立在荷塘的桥头诵着“ 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那时的少年郎干净清澈,就像是风荷花瓣上的露珠,初见就深深印进了风荷心里。
风荷把许越说日后要娶她的事告诉了云鲤,可云鲤不信。云鲤比风荷大了几百岁,见惯了月亮的阴晴圆缺,人间的悲欢离合。
风荷说:“可许越不是这样的人,他说了就一定会做。我相信他。”
云鲤叹了口气,不再劝,摇摇尾巴游走了。
傍晚时分,荷塘边很是清凉,有不少人来此消暑。风荷坐在桥头戏水,等着许越。
“风荷!”呼喊声由远及近,许越气喘吁吁,掌心捧着酥糖来到风荷跟前,“你爱吃的酥糖。”
“哇!许越你真好。”风荷咬了一小口,只觉得甜进了心里。
许越和风荷并肩坐着,见风荷吃得开心,许久才开口道:“风荷我往后不能来找你玩儿了。”
风荷不明所以,问:“为什么呀?”
许越笑了笑,轻轻擦掉风荷脸上的糖渣,说:“我爹说了,日后我须得努力读书,然后上京考取功名。待我上榜归来,比那新郎官还要威风。”
“那要多久啊?”风荷抓着许越的手,不舍得问。
许越看远处的荷花,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几年是需要的。”
风荷暗自松了口气,认真道:“几年无妨,我们妖可以活很久,我定会再此等你的。”
果真,往后的第一天,第二天许越都没有来,之后的第一年,第二年,许越都没有出现过。风荷虽是妖,寿命长有百年千年却是第一次觉得时间这样难耐。
“你何必再等,人间太过繁华,你怎知他还会记得你。”云鲤如是说。
“不会的。许越说了他会回来的,他也说了会娶我的。那他就一定会做到。”
云鲤急了:“风荷你莫不是真喜欢上许越。他是人,你是妖,你有何苦执着他那几十年。我们妖可活百年千年,大可自看这世界变迁。”
风荷不理他,她依旧坐在桥头等她心上的少年郎。第三年,第四年……直到第十年,风荷还依旧坐在她初遇少年郎的桥头。
檐下的燕子来了又去,去了有来,风荷还在痴痴地等。
“唉。”
虚无缥缈的叹息声甚至没惊着燕子,许越问无常:“她就这么等着吗?”
无常冷漠道:“是。”
许越又叹了声气,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太轻易承诺,也不该太轻易接过一颗真心。当初与风荷作别,上京读书考试。奈何天资愚笨,屡试不中,辗转反侧第三次才上榜。
许越欢喜得紧,不日便启程回乡,又岂料途中遇大雨翻了船,许越身留江底,回来时只剩了个魂魄。
许越问无常:“我以后还遇得见她吗?”
无常答:“缘尽于此。”
“那我便走了,我想陪着她。”
无常震惊:“这样你会魂飞魄散。”
许越摇了摇头:“无妨,我有遇见她的这一生便足已。”
无常走了。许越来到风荷身边同从前那般和她并肩坐在桥头。
冬去春来,已经不知道多久过去了。燕子还时常看见风荷在荷塘的桥头。云理常劝它不要再等了,可风荷不听。
她说:“都说妖可以活百年千年,可我到底只是他十几年的里的过客。”
一滴水落在风荷脸上,流进了风荷的嘴角。是咸的。可风荷没有哭。
因为那是许越消失前最后的一滴泪。
风荷终究没有等来那个曾经说完娶她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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