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傍晚,实验室其他人都离开了,麦教授还是没有回家的意思。银说:“你今天的工作忙完了么?”
“差不多了。”
“工作是忙不完的,今晚想做点有意思的事情。”
“什么事?”麦达有点意外。
“咱们还没吃晚餐呢,要不去附近的夜市逛逛,吃点小吃啊。”
银的这个想法真是出乎麦达的意料,他考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毕竟放松一下也不错。
麦达和银收拾一下东西就锁门离开实验室。他们俩走到停车场,麦达从汽车后备箱里搬出一辆银色的自行车。
“今天不开车去吗?”
“开车不方便。”麦达鼓励地看着她:“你要不要试一下自己骑车?”
银犹豫了一下,还是跨上麦达的自行车,在有些空旷的停车场上骑了两圈。她从来没有骑过自行车,所以骑得歪歪扭扭。不过,几分钟之后,她就驾轻就熟;麦达让她停下车来,帮她调整一下座位的高度。
“那,你没有自行车怎么办?”银问道。
“我再找一辆共享单车。”麦达淡定地说。
……麦达找到了共享单车,他们俩骑着车来到夜市。夜市很热闹,他们推着车走到一家沙县小吃店门前,把车停在门外,进店点了花生酱拌面之类的小吃,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麦达忽然说:“你来到地球以后开心吗?抱歉,我不太会照顾人。作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有思想的机器人,你会不会觉得很孤单呢?”
银在心里笑了,她也觉得麦达不怎么会照顾人,不过她嘴上还是说:“没关系呀,麦教授很细心的呢。再说,你总是很忙的嘛。至于会不会孤单,我很少考虑这个问题。”
听了银的话,麦达忽然莫名觉得机器人银很可怜,虽然他能让银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但他总是让银为他们做很多事;虽然银每天都和人类在一起,但想必银的内心也如他一样是孤单的,因为找不到其他机器人同伴。想到这些,他觉得,应该多陪陪这个小女孩。
麦达轻声说:“其实我都不太会照顾我自己。”
银从这句话里似乎听到了很深的悲伤,放下筷子看着这个依然年轻的男子,她也有些心疼。
“你的家人呢?为什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起?”
“我没有家。”麦达想一想,又说:“除了我奶奶,她住在老家。以后如果有机会,带你去我家乡看看。”
“你的家乡是汉广镇?”
“是的,距离这里不太远。我出生在普通农家,村子里有很多麦田,小时候我喜欢在麦田边上玩耍。”
银听到这里就笑了,想起他给自己起的名字。
“读中学的时候我家搬到了镇上,可是父母离婚又各自组建了新家庭,离开了小镇,我和奶奶还在小镇上。再后来我离开老家去读书,走了很远,现在还是在距离汉广镇不远的地方安了家。”
银不做声,专注地听他说话。
“这么多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有很多事我都想不到。比如,实验室创造出一个有思想的机器人女孩儿。”
“喂,你是不是很不开心?”
“不开心有什么用呢。”麦达说:“有时候我和这个女孩儿说说话,也很有趣。”
……他们很快吃完了拌面,然后推着车在夜市继续逛。他们看到路边的一个小小的烧烤摊,生意很不错,烤架上烤着各种荤素菜品,香气四溢。这一切吸引了银的目光,银也想吃烧烤体验一下。
麦达并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在沙县小吃店吃了拌面,他已经吃饱了;再说,他有轻度洁癖,平时从来不吃路边摊的。
但是不知为什么,麦达还是陪着银在一张小桌边坐下。麦达没有看菜单,而是让银点菜,她很快选了一些荤菜和素菜。老板记下银点的菜,很快就去准备了;旁边的几桌都坐满了食客,有一个男顾客似乎想多看漂亮的银几眼,但是很快就低头看手机了,也许他以为麦达和银是恋人。
等待上菜的时刻里,银说道:“嘿,我听说烧烤配啤酒很不错。”
麦达很果断地拒绝了:“我不喝酒。”
“你从来不喝酒吗?那多没趣。”银有些失望。
“嗯,伤身体的事情尽量少做——除了科研。”
银忍不住大笑起来:“你今天不喝酒,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么?”
“我不喝酒,所以没什么酒量,担心今天被你灌醉,然后说什么违背本心的话。”麦达不无幽默地说。
“本心很重要么?”
“当然。比如做科学研究就要遵照本心。”
“你今天能不能不提科研了?!”银抗议。
这时候,老板娘端上了银点的烧烤。麦达没说什么,只是白了银一眼。
银沉默地拿起一串烤翅吃,忽然说道:“哥哥,你应该找个女朋友。”
麦达在心里吐槽着银,表面还是很淡定:“我不追女生的。以前因为没钱不想谈恋爱,后来忙着科研也就没想那么多。”
“再不恋爱就老了。”
麦达笑起来:“你管得真多。”
“也是。想必不少女生喜欢你,麦教授不用担心这个的。”银看着麦达帅气的脸,今天他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和小白鞋,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几岁。
“她们喜不喜欢我,那是她们的事情,与我无关。”麦达很酷地说。
“那也就是说,不少女生喜欢你吧。”银调皮地说。
麦达看着银,笑而不语。过一会他又说:“再说,我这个人倔强又暴躁,女生们如果了解这一点,也许就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
“暴躁?!我不觉得啊。”
“其实你不了解我。不过嘛,现在我确实没有从前那么暴躁了,脾气被磨掉了不少。”
“被什么磨掉了?”
“被生活啊。”
银点点头,觉得确实有道理,她忍不住又有些好奇地问:“你以前谈过几次恋爱?”
“只有一次,你信吗?”
“当然相信。”
麦达又加上一句:“我对感情的态度是随缘就好,我后来没有遇到喜欢的人,所以就没考虑找女朋友——这个理由可还行?”
银点点头:“我觉得还行。帅哥,你为什么不吃东西?”
听到银这样叫他,麦达实属意外。他看着银,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我才不会叫你美女。”
“刚才吃了那份拌面,也差不多吃饱了。”
“所以你只是陪我来吗?”银递给他一串烤西兰花:“再吃点蔬菜。”
麦达看看银,再看看那串烤西兰花,忍不住笑笑,接过烤西兰花吃了起来。
“味道怎么样?”银歪着头问。
麦达摇摇头:“有点咸。不过我也不挑食,不介意。”
银问道:“帅哥,你们接下来有什么研究计划吗?”
“你不是不让我再提科研的事情了吗?”
“现在又想听听了。”
“好吧。说到研究计划,当然有啊,首先把工学类的项目做完,接下来想研究治疗癌症的新方法,其实以前就在研究的,只不过暂时没有什么进展。”
“你总是对新事物充满好奇呢。不过,研究这个有什么用呢?”
“当然能够帮助更多的人获得健康啊。与此同时,如果成功地找到疗法,我们也能赚很多钱呢。”
“赚到钱又有什么用呢?”
麦达被她逗笑了:“用钱的地方很多啊。比如买各种东西,比如给你交学费。”
“这样啊?”银眨巴着眼睛,说道:“你现在不是挺有钱嘛,所以我在想……”
“你在想什么?”
“如果成功地找到疗法,你们能不能无偿公布呢?这样就能帮到更多生病的人了。”
麦达愣住了,看着小女孩天真的眼睛:“这是你的愿望么?”
“嗯。”
他沉默了几秒,说道:“我没有想到,你的愿望是这个。”他看着银,眼神里似乎有了不一样的情绪。
“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孩。”麦达又学着银刚才的语气说:“不过,善良又有什么用呢?”
“你为什么这样说?!”也许是麦达的问题让银很吃惊,她也有几分激动。
“很久以前……我以前也像你一样,有很多善良的想法。可是生活一直很难,甚至因为我的善良……生活对我就更加残忍。”他停顿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最后这句话。
“我……对不起,我不懂。”银茫然地说。也许,这是麦教授第一次对别人这样敞开心扉吧?
“你不需要懂的。抱歉,别把我的话放在心上。”麦达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庆幸自己今天没有喝酒。
“哥哥。”
“怎么了?”
“不管怎么样,我觉得你现在也还是很善良呢。还有……”
“还有什么?”
“生活会越来越顺利的,虽然我不了解你以前都遭遇了什么,但是你现在很不错呀。”
麦教授看着银,露出了笑容:“好了,不说这些,你快吃东西吧。”
银低头认真地吃烧烤,把烤翅、苕皮、鹌鹑蛋和烤西兰花都吃光了。麦教授看着小女孩,想了一会儿,然后说:“总之这件事情很复杂的,能不能无偿公布,我暂时不能给出任何答案。也许过一段时间,我会给你一个答案吧。”
……银差不多吃完了,麦达去结了账,就说:“回家吧。”
听到他说“回家吧”,银觉得很温馨。
他们俩还是骑车回家。夜深了,夏天的风也变得很凉爽,凉风吹拂着少女乌黑的长发。
“明天是周末呢,要不要在家里做饭吃?”银骑着车,忽然兴奋地说。
“也可以。不过我不打算让你闲着——我教你做菜,然后你做一道菜给咱俩吃。以后等你找到男朋友,你就可以和他一起做很多菜。”
为什么这样说的时候,自己会有点莫名的不舍呢。
“帅哥,我是机器人,会找到男朋友吗?”
“怎么不会啊。”麦达又白了她一眼。
此时红灯亮起,他们就停了下来。
他想了想,然后又对她说:“不过一定要找一个可靠的人呢。”
“那你呢?会找到女朋友吗?”
“……”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