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开完庭后女方坐在咨询室里兀自垂泪。
戴着胶板架的眼镜,颇有知性女子的气质,凑近了看,除了眉毛是纹绣的以外,其它全身上下都没怎么收拾,脸上感觉防晒霜都没有擦似的。一条裹身连衣裙,看起来像是淘宝货,36岁的年纪,有着40多岁的气息。
目测有些轻度的抑郁。好像有块大石头压在她身上似的。
男方像是从非洲赶回来似的,皮肤黑得不像话。除了眼白外,整个脸像锅底。
他耷拉着头。
我对他说:“没有谁结婚是为了离婚,离婚的人目的不是为了离开婚姻,而是离开痛苦,离开绝望,你老婆起诉离婚,你硬是不同意离婚,如果能够给你老婆幸福也是可以的,如果两个人过得不幸福,那对她来说也是不公平的,我们做咨询,是把你们的幸福放在第一,而不是把不离婚放在第一,所以”……吧啦吧啦开始了我的开场白……
女士不停地点头,忙着说:“对对对,说的太对了,我要的是幸福,日子幸福怎样都可以。”
男方低着头,始终不敢和人对视,他在喉咙里嘟囔了几句,最后语无伦次的挤出几句话,费了老大劲总结出他大概的意思是:“我不同意离婚,为了孩子我必须的守住这个家,我们没有什么原则性问题,我也没有做错什么,我可以给她自由,她可以去外面住、外面玩、找男朋友都可以,她怎么快活怎么来……”
我有些来气了,他这话说出口,感觉和他根本不在一个星球,我说的是夫妻关系的质量,他完全没听到,完全跳过去扯这扯那这,烦不烦!
我立马停住话题,严肃地问:“你们两个根本就不在同一个频道,两个人也是在不同的世界啊!!双方都是什么文化?”
男的低着头不出声,女方叹了口气,说:“”我是本科,他是初中”。
怪不得!
我说婚姻质量,他扯什么为了孩子。
我说夫妻沟通,他扯什么坚决不离婚。
好像他还挺伟大似的。
没有从他嘴里得到过一句关于“爱、尊重、理解、奉献”的内容,也不会有,因为,他都没有见过。
我叹了口气,对他说:“你的观念已经过时了,你如果不能给别人幸福,又拖住别人阻止别人寻找幸福,是自私,把自己的需要放在第一,牺牲别人。女人和你在一起过得幸福你赶都赶不走,和你在一起过得不好,怎么留都留不住。”
女方又不停地说:“太对了,就是自私,不离婚是为了他自己,不是为了我,他不会管我幸不幸福。因为他说过,离了婚,他在深圳再也找不到老婆了,所以要拖住我。”
他辩称了几句,说来说去就是那几个意思,坚决不离婚,为了孩子好!如果要离婚,要女方净身出户。
当女方诉说眼前的这个男人没工作、没收入、家里什么事情都是把她往前推,出钱出力就跑掉时我和魏老师很烦人,一肚子气,烦的不是这个男人,烦的是这个女人,说来说去仿佛就是在和我们抱怨:“蝎子为什么要蛰我?狼为什么要吃我的孩子?吸血鬼为什么要吸我的血?”
魏老师气愤地说:“别说了,烦死个人,我告诉你,不是这个男人的问题,是你脑子进水,脑子有问题,好吗?明明是一坑臭狗屎,人家都绕路走,你倒是好了,跳到粪坑里还和我们抱怨说这粪太臭了,蛆太多了,你过得不好,你出门找老公不带脑子的吗?你眼睛瞎啦?你的原生家庭什么个情况,怎么养了这么个脑残的女儿?”
为了节省时间,我们把他请了出去。他不肯出去,我们让保安叫法警过来,他马上溜走了。
单独和女方谈谈。
他走了后,我问女方,:“你为什么会选择她?你父母是不是从小打骂你、贬低你?你自我评价、自尊水平很低你知道吗?你本来有8分,你自我评价认为自己只有3分,所以找了这么个人,他各方面跟你根本就不搭啊……你家人怎么会让你嫁给他的?”
说到家庭,她眼圈红了,顺手抽了一张抬起眼镜纸巾捂住眼睛:“我父母很早就离了婚,我爸爸很花心,很多的女人,我妈妈从小就告诉我要找一个老实的靠得住的男人,我当年就是看他老实巴交的有安全感,所以才嫁给他。我和他过得不幸福,家里收入全是靠我在支撑,我妈妈也不让我离婚,说他老实,不抽烟不喝酒不出去乱搞……
我气的一拳砸在桌子上,说到:“这样的妈别来往了”……
“是的,我最近把我妈送回老家了,才敢来起诉离婚的,要不然,她闹死闹活不让我离婚。”她弱弱地说。
“谁赋予她干涉你婚姻的权利?就因为你喝了她的奶?她就可以道德绑架你一辈子?她就有权利葬送你一生的幸福?”旁边的魏老师气得不停地翻白眼!靠在椅子上气呼呼地。
女人擦擦眼泪打算继续吐槽自己的婚姻,我们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因为我们都知道她的命运版本,她讲来讲去无非是自己承担家庭的一切、自己很累、他是烂泥扶不上墙、他如何如何不争气、他如何如何差劲等等……
我们一起开骂:选择了这样的人就只能是这样的命运,你还想怎样?一直抱怨他这不行那不行,和你一直抱怨一个小学生为什么不懂高等数学、一直抱怨一米五个子的不能长到一米八,一直抱怨屎太臭、流氓不善良、视觉中国太血腥一样,有用吗?。
她从不停的掉泪,到眨巴着眼睛盯着我们,好像被骂醒了似的。
我们继续补刀:烂泥扶不上墙你觉得是你的问题还是烂泥的问题?
她嗫嚅道:“”应该是我的问题吧,“”
我一拍桌子:“对啊,烂泥扶不上墙你整天骂烂泥干嘛?骂的应该是你自己啊,谁告诉你烂泥可以扶上墙了?你如果带脑子出门,就应该去找好泥啊,把好泥扶上墙啊!你一直找烂泥扶来扶去的,不是你脑子有毛病难道还是烂泥脑子有毛病?”
她好像又有些开悟了,眼镜架后面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呢喃道:“对哦”。
她的律师开始给她想主意,尽快摆脱这个人。
更改诉讼谈判策略。
她有两部车,一套老家价值一百多万的房子,律师建议她用财产换时间。把那套房子给男的,如果还不行,再给他一部车。当然,不要他付抚养费。
她咬咬牙答应了。
一听说女人在财产上让步,男人脸色变了,头也抬了起来,答应马上签字了。
太多的废话都没有金钱来得直白。
这些人不能被情感驱使,只有钱才能够驱使他。
签完字,她有些恍惚,手握着笔,呆呆地问:“我和他算是分开了吧?结束了是吗?”
法官助理一个劲地确认:“是的,没错,你已经离婚了”
她用右手扶着额,左手摘掉眼镜,泪水滴答滴答掉在桌面上。
回家后,为了转移伤痛,她马上投入工作,从早到晚恨不得24小时都在工作。
业绩越来越好,但是她的白发也越来越多。
深圳的房价她太难够着了,拼搏到了第3年,她去深圳的周边买了一套3房。
母亲在家里天天催促她再婚,再找个老实男人嫁了。
她谨记教诲,再也没有接老母亲来到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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