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浅梧桐
(一)
如果可以,能不能对你的视而不见视而不见呢。
沈澈在日记本上慎重地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教室前方的历史老头正在讲台边上对‘‘洋务运动’’的意义大发感慨,一边唾沫横飞地讲着一边还不忘时不时整理下嘴边的扩音器,模样甚是一本正经,同时又带着他特有的滑稽。
唉,怎么样才可以引起他对我的注意呢。沈澈望着教室正前方鲜红的高考倒计时:98天,心里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数字对彼时的她来说意义到底何等重大。她小小的脑袋里满满的装的都是一个名字:许流年。
啊,许流年。多美好的一个名字,就像他的人一样。永远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待人温和有礼,脸上永远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声音富有磁性而又带着少年独有的青涩,永远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仿佛任何人任何事,在他的眼里心里,都是那般美好温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他了呢。沈澈掰着手指头,咬着笔杆心想道。也许是那次抱着一摞试卷去办公室的路上看到了他坐在树荫下认真看书的样子?也许是那次自己写的作文被老师当做范文在班上大肆表扬,坐在前面的许流年回过头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温暖无比的笑容的时候?还是那次一起值日他贴心地帮自己打了满满一桶水的时候?
好烦啊,到底是什么时候呢?沈澈的脑子里一团浆糊,搅得她不得安宁。算了,管他呢,反正本姑娘就是喜欢上他了!这样脑子一充血,她甚是愤慨而又郑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大有冲冠一怒为蓝颜的架势。
静,安静。教室里突然安静得可怕。沈澈一抬头,发现全班同学的眼睛有五分之四在盯着自己,包括许流年。
他的眼里带着一丝疑惑,又有一丝不安抑或者是担忧?沈澈看不透,也猜不明白。彼时的她,脑子里只飘过了一句话:天哪,为什么许流年连皱眉都可以这么好看?!
‘‘沈澈同xuo,’’历史老头大步流星地来到沈澈桌前,操着一口十分不标准的普通话道,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恼怒。
‘‘你这是对我的课堂有什么不满吗?’’历史老头对沈澈这已经算得上是十分客气了,毕竟沈澈是他为数不多的得意门生之一。
‘‘啊?周老师,我没有啊,我……我就是……就是……’’沈澈这下子内心是崩溃的,早已将‘‘许流年’’三个字从脑子里暂时删除了,满脑子都是,怎么办怎么办?
‘‘我就是觉得周老师您刚刚讲的内容实在是太好太妙了,我刚刚那是属于对您讲的知识内容共鸣感油然而生的情不自禁,老师您要怪就怪您自己课讲得太好了!’’沈澈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搬出了如上说辞,配以诚挚的表情和生动的肢体动作,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演技好得奥斯卡该欠她一座小金人了。
"唔…那你也得好好听讲,不然老师讲得再好你没听进去也是徒劳,知道吗?"历史老头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打了个措手不及,准备了一肚子的苦口婆心和耳提面命都没派上用场,只得草草收场了。不过倒也是心甘情愿,毕竟教书数十载,收到学生如此高度且赤裸裸地夸赞还是平生第一次。再怪罪下去,自己也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不是?
‘‘还好平时《家有儿女》没白看,关键时刻还是得学学我小男神刘星同学的拍马屁精髓啊。’’沈澈在心里暗暗道。
‘‘好,我们再讲三分钟就下课休息,对了下节课是体育课,你们体育老师生病了就拜托我来给你们上历史了,没意见吧?’’兴许是受到了鼓舞,历史老头今天简直跟打了鸡血似的激情满满。全班同学怨声载道了几秒后只得乖乖接受,毕竟高三了,大家都要做最后的冲刺了,别说没了体育课,就是连上四节老刘头的数学课,大家也没在怕的。
‘‘喂,沈澈同学,你上课是不是又在对着许流年发花痴了啊?嘻嘻我就知道……’’沈澈的同桌李子岩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一脸的八卦和揶揄。
‘‘闭嘴,上课呢!’’沈澈果断打断了李子岩,扭过头不再理会她。竟真的认真听课了起来。一边听一边做着笔记,心想道,周老头这节课确实讲得还挺不错的啊。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了起来,历史老头一说下课,全班同学就如同放出笼中的鸟儿,迫不及待地享受这难得的十分钟清闲。当然,也不乏有些特别刻苦用功者,课间十分钟也舍不得浪费掉,勤勤恳恳地刷着数学题。
李子岩拖着沈澈就往外跑,一肚子的话如鲠在喉。没成想,两人在教室门口和许流年以及许流年的死党林初阳撞个正着。
四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四人脑子里同时响起了一句歌词‘‘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咳咳……那啥……’’林初阳率先打破了沉寂,他说了些什么呢?
(二)
‘‘哎呀,流年你说我刚是不是特怂?早知道我就不搭话了,结果好不容易在李子岩面前建立起来的美好形象全毁了,我可咋办啊?你得帮帮我啊兄弟!’’林初阳一边扒拉着餐盘里的土豆块,一边不停地向坐在他对面的许流年呱啦呱啦个不停,那模样,恨不得当许流年就是他的救世主了。
‘‘嗯……也不是特怂,只是显得有点蠢而已。’’许流年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扶了扶眼镜,淡淡道。末了还不忘给林初阳补把刀,‘‘你在李子岩面前本来就毫无形象可言。’’许流年嚼完嘴里的米饭,一字一句一本正经道,眼里不复人前的温润如玉,满满的都是嫌弃和鄙视。
‘‘喂!还是不是兄弟?!不给我支招就算了,还想方设法地损我。你明知道我对李子岩有好感的嘛,可偏偏人家对我爱搭不理的。郁闷啊!想我堂堂大好男儿,竟落得如此田地……’’林初阳又开始他的碎碎念了,许流年只当没听到。
忽然,一道身影吸引了许流年的注意。这不是刚还在历史课上摆了周老头一道的沈澈同学嘛,呵呵,有点意思。许流年又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眼里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喂,我说林初阳,有没有兴趣跟我打个赌啊?’’许流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着对面正敷衍地喝着蛋花汤的林初阳。
‘‘什么赌?来啊,敢情你当本少爷怕你不成。’’林初阳一听打赌,兴致马上就来了,他这人最是爱凑热闹,打赌这种事当然少不了他。
‘‘赌注呢?赌注是什么?’’林初阳当然没忘记这个重要的环节,一脸急切地问道。
‘‘附耳过来。’’许流年一脸的神秘。
一分钟后,林初阳的脸色变了又变,显然这个赌让他很是为难。但当他一抬头就瞥见许流年那充满挑衅的目光时,他顿时就气血上涌了,脱口而出道,‘‘赌就赌,who怕who!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话一说完,林初阳的内心就是是懊丧且崩溃的。懊丧的是,今天在教室门口遇到李子岩的时候,由于过度紧张,本来都已到了嘴边的一句‘‘子岩,你最近又变漂亮了啊。’’硬生生地被他那该死的脑回路换成了‘‘李子岩,你最近又变胖了啊。’’
以此成功地换来了李子岩的一个超级大白眼和一句毫不客气的恶狠狠的‘‘白痴!’’
懊丧的是他刚刚因为一时冲动答应了许流年的那个赌,用脚趾头想他也知道,自己必输无疑了啊。罢了罢了,到时候大不了就帮许流年那个智障带一个月的早餐吧。
说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对李子岩那小妮子产生好感呢。说起来真不科学啊,脸蛋嘛,顶多算是清秀了。身材?额,不提也罢,整一个假小子。那我到底图她啥?
林初阳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我眼瞎了。
处于自我接纳与自我调节过程中的林初阳走出了食堂,别过许流年,他漫无目的地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三月份的华明中学格外温暖宜人,送走了春寒料峭,校园里三三两两的学生们都脱掉了寒冬的束缚,尽管身上还是红白相间的宽厚肥大的华明校服,依旧还是绽放着挡不住的青春风情。
青鸟飞过
已经三月底了么,林初阳悻悻地喃喃道。还有三个月就再也见不到李子岩那丫头了呢。该死的,为什么我的心里会涌出一种莫名的疼痛和伤感。
于是,回忆的潮水铺天盖地而来,直扑得林初阳毫无还手之力。
那还是在高二的时候吧。老刘头突发奇想,说调换位置要以提高学生成绩为准则。于是,英语分数通常都是车祸现场的林初阳被分给了英语成绩可以让林初阳一辈子望其项背的李子岩做同桌,成立了老刘头口中的一帮一互助小组。
林初阳至今还记得老刘头请他去办公室喝茶的时候最后说了一句‘‘小伙子,好好加油啊,我可是拉下我这张老脸去拜托李子岩那丫头的啊,你也知道她脾气暴……啊不过没事,我已经拜托她好好关照你的啦,放心大胆地撸起袖子干就对了!’’脸上是一贯的和蔼笑容。
林初阳盯着老刘头,发现他厚厚的镜片底下的眼睛里冒出一丝狡黠的精光。顿时感觉脑门一阵凉意袭来。好好……关照么?
果然,接下来的一整个学期,林初阳都是被李子岩各种‘‘关照’’过来的。比如,上英语课发现林初阳开小差了,一个白眼就瞪过来了,白眼若不奏效,上去就是用力一拧一掐,疼得林初阳直咧嘴奈何又不好发作。比如,考试试卷发下来了,先是对林初阳的分数好一番冷嘲热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模样,然后又耐心无比地给林初阳讲解错题,林初阳底子差,很多单词压根就不认识,李子岩也不恼,一遍又一遍地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解错题和生单词。再比如,林初阳的英语成绩提高了,哪怕只有几分,李子岩就高兴得不得了,甚至比她自己考了140+还要兴奋,弄得林初阳都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比如,比如……林初阳愣了。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脑子已经自动保存了李子岩的一颦一笑了?她掐自己时一脸得意的笑容,她给自己讲题时小嘴巴一张一合的样子那么可爱,像个小天使在唱歌,她看到自己英语成绩进步时笑得眸子里亮晶晶的,仿佛盛满了漫天星光。她难过的样子,她开心的样子,她发呆的样子,她臭屁的样子,她……我的天。林初阳仿佛一瞬间被人打了一个闷棍,我这是,彻底中了李子岩的毒了吗?
那么,这样仔细想想看,许流年那个混蛋跟我打的赌也不是没有挑战意义嘛。嘴角扬起一抹弯弯的弧度,林初阳迎着春光,满面笑容,仿佛一瞬间找到了前行的方向和动力了。
青鸟飞过
(三)
啊,又放学了呢。
放学对于许流年来说,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二十分钟可以走完的路程,他可以磨蹭到一个小时后才能到家。
家,对于许流年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可以睡觉八小时的床而已。若不是自己还没能够独立养活自己,他真的宁可死也不愿去向那个在法律意义上他得称为‘‘父亲’’的男人要钱。
那个叫做许国维的男人,除了给过他生命和基本维持生计的生活费,又何曾尽到过一丝一毫的父亲责任?在许流年十岁的时候,母亲因为重病在医院里奄奄一息,而他呢?那时的他应该还在叼着香烟,在狭窄晦暗的街角小赌坊里挥汗如雨,大声吆喝吧。等到许流年在母亲的病床前无助地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许妈妈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断了呼吸。
回家的路上,许流年觉得自己一辈子的眼泪仿佛都要流干了。妈妈走了,世界上最疼爱他的人再也不在了。没有人每天为他早起做可口的早餐;没有人会在他写作业时悄悄递上一杯热牛奶;没有人在他摔倒时温柔又坚定地在一旁鼓励他要做个勇敢的小男子汉了;没有人为他一针一线地为他编织有着可爱卡通图案的毛衣了;也没有人一遍又一遍地叫他小流年了。没有了,都没有了,从此以后,许流年都没有妈妈了。
许流年吸了吸鼻子,在初冬凛冽的寒风中裹紧了外衣,他的心里除了悲恸,剩下的只有对父亲许国维无以复加的恨意。都是他,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迷恋上了赌博,在短短数月的时间里将家里的积蓄挥霍一空,妈妈就不会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治疗而去世!就是因为他,妈妈才会离开我!恨,像一颗无形的种子在十岁的许流年心里肆意地扎根发芽,一点点抽出枝丫,直至长出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回到家的那一刻,许国维满脸通红,眼里都是狂热的兴奋,他对着许流年叫嚷道,‘‘赢了赢了!流年,爸爸今天赢了好多钱!我们有钱给你妈妈动手术了!’’
许流年彼时只觉得眼前的许国维那满满溢出来的快乐让他十分的碍眼,他微微抬起头,用这辈子最冷漠的目光紧紧盯着许国维,淡淡道,‘‘妈妈已经死了,你早干嘛去了?’’明明是可以很歇斯底里的诘问与苛责,说出来的话却那么平淡,声音里只剩寂寥和淡漠。他随即转身走向卧室,只剩下一脸错愕的许国维。
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吧,许流年开始习惯了在人前伪装,用他认为最坚不可摧的面具,完美无缺地掩盖住了真实的自己,那个破败不堪,伤痕累累的自己。许流年很恨自己,为什么最近老是会想起这些不开心的回忆。
转过街角,还有五分钟路程就到家了,许流年很是郁闷,脸上的表情早已卸下了平日里的温和,眼里只剩疏离和淡漠。
‘‘诶?许流年?!你怎么在这?你家住附近吗?’’一个带着惊喜的很清脆的女声打断了正在回忆与现实里挣扎的许流年。
抬头一看,呵,今天摆了周老头一道的沈澈同学嘛这不是。
‘‘嗯,我家就住前面,你也住在这附近吗?’’许流年恢复了一如既往的谦和,脸上挂着无害的温和笑意。
‘‘啊,不……不是……,我……我外婆家住在这边,明天不是周末嘛,我跟我妈妈一起来看看她,周末就在她家住。’’沈澈的声音里透着几丝紧张与不安,让许流年很是费解,今天历史课上不是挺口齿伶俐的么。对了,她刚说她跟她妈妈……许流年别过脸,果然看到了沈澈身旁站着一位身着黑色连衣裙的中年妇女,也该有四十多岁了吧,看起来却保养得当,最多也就三十五岁的样子。沈澈的……妈妈吗?
‘‘喂,许流年,你在想什么?我妈妈在跟你打招呼呢。’’沈澈的清脆嗓音再次打断了许流年,他抬起头,迎上了眼前的这个和蔼可亲的妇人,她的脸上挂着的温柔亲切的和善笑容。
‘‘流年同学,你好,我是沈澈的妈妈,经常听她提起你,今天见到了,果然是个很难得的好孩子啊。’’沈妈妈的声音那么亲切那么和蔼,让好几年没有感受到过母爱的许流年很不争气地差点湿了眼眶。妈妈,小流年好想你啊怎么办。
‘‘沈妈妈好,我……我没啥,平时沈澈也很照顾我的,我……哈哈……’’尴尬地回应着,然而他心里想的却是,你女儿经常提起我?为什么?看我不爽是吗?所以您这是在嘲讽我咯?
许流年想到这,突然反应过来了!没错,这沈澈肯定是看我不爽,不然为什么总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我?上次值日还明里暗里地提示我帮她抬水,作文得到表扬了还特地给我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天哪,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要如此愚弄我?亏得我之前还把这理解为对我有那么一丢丢的好感,作死地去和林初阳打了那个赌,如今看来,是天要亡我啊!
许流年又陷入了自己的个人小剧场,完全忘记了还站在他跟前的沈澈母女俩。
‘‘那个……那个啥,许流年,我跟我妈先走了哈,我外婆还在等我们吃饭,你也快点回家吧!’’沈澈显然是很想结束这段尴尬的对话,忙不迭地拉着沈妈妈落荒而逃。太丢脸了,为什么有种女儿带着未来女婿见丈母娘的羞耻感,还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沈澈的内心很崩溃,因为她已经想象到妈妈接下来的日子里会怎么千方百计地调侃她了,谁让她好死不死地把这个青春期小秘密一不小心就透露给了沈妈妈!
许流年呆呆站在原地,看着沈澈和沈妈妈渐渐远去,两人之间嘻笑打闹宛若闺蜜的情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果然啊,我就是个被上帝抛弃的人啊。悲伤再度毫无征兆地袭来,让自以为早已刀枪不入的许流年突然觉得这次有些招架不住了。
滴~你有一条新的消息!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许流年打开来一看,上面写着:
许流年,你今天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开心,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如果我可以帮到你的话,请一定要告诉我噢。对了,很感谢你上次值日帮我提水,也谢谢你对我的鼓励,我会继续加油的。嗯……我还是更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虽然我觉得你不开心的样子也许更像真实的你。开心点吧。我妈说有空让你来我家玩,我请你吃好吃的小蛋糕好吗?
发件人:沈澈
许流年彻底惊呆了!这,这也太峰回路转了吧?!老天爷你确定你不是在玩我?不过,这种突如其来的开心和兴奋是怎么回事?所以说,沈澈没有看我不爽咯?哈哈哈,许流年简直要仰天大笑了,迫不及待地回了条短信:
好的,谢谢你。=^_^=
改了又删,删了又改,最后只得发了句很官方的这五个字,外加一个笑脸表情符。这已经是闷骚的许流年所能展现出来的最大的诚意和愉悦了。
三月份的夕阳真美啊,许流年望着渐渐西下的日光,心里像突然溢满了暖暖的棉花糖,轻飘飘的,充实温柔又轻盈美丽。
青鸟飞过
(四)
‘‘阿澈,你说那个林初阳是不是个白痴,他哪只眼睛看到我又长胖了?我明明还没有过百的好吗!虽然最近零食吃的确实有点多,但是……’’刚过完周末,在去厕所的路上,李子岩拉着沈澈又开启了对林初阳的连环吐槽模式,奈何口水都快说干了,沈澈似乎一点也没听进去她的话,脸上满是欲说还休的娇羞,用李子岩的话来说就是,发春了。
‘‘喂!沈澈同学!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李子岩气不过,使劲儿摇了摇沈澈的手臂。沈澈这才如梦初醒,一脸茫然道,‘‘啊?子岩你刚说什么啊?我没仔细听,不好意思啊……’’沈澈一脸的歉意,但脸上的红云还是出卖了她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在李子岩的角度想来,这小妮子绝对是偷偷摸摸对许流年采取了什么了不得的行动,并且极有可能收效还不错的样子。
果不其然,当李子岩看到了沈澈和许流年的短信记录之后,一声响彻云霄的叫声划破了华明中学女生厕所的整片天空。
‘‘我说阿澈,你行啊,悄咪咪几条短信就把许流年给整得七荤八素的,可以可以,教我两招呗?’’李子岩笑闹着,眸子里都是兴奋的光芒,这简直令她尝到了比自己谈了对象还要开心数倍的喜悦与欢欣。
毕竟,作为沈澈唯一的最佳闺蜜,李子岩可是看着沈澈从高一开学没多久就对许流年情根深种,再到后来的无法自拔。对于这一整个甜蜜又苦涩的过程,她可是最有力的见证者。甚至她还做过类似于在沈澈的桌子上贴了一个她精心折叠好的紫色千纸鹤并在上面认真地写着‘‘你抱着紫色的梦选择等待’’字样诸如此类的傻事。要说世界上谁最希望沈澈可以得偿所愿,李子岩当属天下独一份了。
‘‘教你?你有喜欢的人吗’’沈澈终于恢复了正常,一脸揶揄地对着李子岩笑道。
‘‘喜欢的人……’’李子岩喃喃道,好像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像沈澈那样子去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可以因为他的悲欢而悲欢,看到他就觉得拥有了全世界的那种很喜欢很喜欢的喜欢。也许跟她从小男孩子一样的性格有关吧,在她的认知里,跟男生玩好像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反而女生有时候很麻烦,动不动就哭,完了一不小心还喜欢记恨你,真心心累。当然了,沈澈除外。她俩可是从初中开始就腻歪在一起的最佳拍档,如今人称‘‘华明文科双璧’’,尽管这外号是她自封的,不过实力可是实打实的。
想到这里,不知怎的,李子岩的脑海里突然蹦出林初阳不知所措地挠着头,咧着嘴对着自己傻笑的样子。该死,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想到他?那个笨蛋,英语这么弱智的科目,居然可以考不及格,要不是姑奶奶我心慈面善,还能有他英语考及格的一天?想到这,李子岩不由得自豪感顿生,觉得自己还颇有点当老师的天赋。
但是!他那天居然说我又长胖了?简直罪该万死!不知感恩的家伙,没半点眼力见儿,老娘我明明身材好到爆好吗?没眼光!哼!
现在一旁的沈澈,看着面前的李子岩千变万化的脸,突然像顿悟了什么一样,了然道:‘‘子岩,你觉得林初阳怎么样?’’,一脸的高深莫测。
‘‘啊?!什么?你说什么?林初阳?他就是个蛋白质!’’李子岩像被踩了一脚的蚂蚱似的跳起来,一脸的义愤填膺。
‘‘蛋白质?啥意思啊?是夸他很有营养吗?’’沈澈卖力地配合着李子岩的表演,一脸的茫然无知,加上眼里十足的好奇与期待,等着待会儿李子岩志得意满地抖出她自以为很有料的包袱。
‘‘嘿嘿,你不懂了吧?蛋白质就是笨蛋白痴加弱智的意思啊!’’李子岩果然是一脸的洋洋得意。
‘‘噢~原来如此……’’沈澈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内心却在疯狂吐槽:姐,这种小学三年级的梗能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么,也就我这么配合你啊。
‘‘那……那是谁天天把这个蛋白质挂在嘴边啊?’’沈澈见鱼已快要上钩,马上抛下了一个诱饵。
‘‘我……我……我哪有!我就是……我就是觉得他太蠢了而已,你不知道,他上英语课的时候天天打瞌睡,上历史课又偷看金庸小说,而且更无语的是,他上语文课居然直接睡着了,还把口水滴到我语文书上了,他……’’李子岩越说越起劲,越说越愤慨,突然一扭头发现沈澈正一脸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笑,笑得神秘莫测,讳莫如深,直笑得李子岩心里毛毛的。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她觉得自己的脑瓜子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撬开了一样,装进了一个未知的但又看起来好像还不错的东西。是什么呢?李子岩有点茫然了,有点像她解她最怵的立体几何题时的那种茫然,但好像又有些不一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李子岩真的觉得好郁闷好困惑啊。
沈澈似乎是感知到了李子岩此时此刻的所思所想,笑着叹了口气,轻轻拥着李子岩的肩膀,温婉亲切地小声说了句:咱们家子岩终于长大了啊。声音里,竟还隐隐透着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喟叹和感慨,更多的也许还是欣慰和喜悦吧。
李子岩仿佛听懂了一样,但又觉得心里的谜团更大了。她望着她们高三(25)班教室的方向,心里想道:很快就知道了吧,也许。好期待呀。
湛蓝的天空,突然飞来了一排青鸟,伴着初春的和风,渐渐送来了毕业离别的伤感。此时此刻的少年少女们,还在题海中战斗的你们,若干年后的某个阳光温柔的午后,可还会记起今日的青鸟飞过和今日的华明中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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