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几个月前,我家阳台外的平台上多了一窝小猫,两只是狸花猫,还有两只是纯白色的,毛绒绒的一团,煞是可爱。它们的妈妈是一只黑白色的狸花猫,左眼可能得了眼疾,常年似乎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烟雾,它经常跟在我的身后“喵喵”叫,已经在我家附近呆了好几年。
其实,应该说是它们的妈妈的妈妈在我家小区留住了好几年,期间它也生育了好几窝小猫。流浪猫生存艰难,饥馑、寒冷、疾病、车祸等都可能轻而易举地夺走一只幼猫的生命,存活下来的几率非常低,大概只有一两只,其中之一就是那只母猫,而它们的妈妈几年前就丧生在一位粗心的车主的车轮下,这是小区里一位心善的阿姨告诉我的。
我远远地观赏着猫族的这一大家子。
正值盛夏的季节,幸好平台上有一层矮矮的隔空层,可以阻挡一些酷暑。早晨,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母猫就领着四只小不点,早早地开始上活动课了。小猫们互相追着、闹着、玩着,一个空的矿泉水瓶子引起了它们极大的兴趣,抱着、啃着、咬着,也许一只猫对老鼠的征服就是从这儿开始的。玩累了,就去猫妈妈身上蹭蹭,吸吮一下母奶,然后懒懒地依偎着母猫。中午,白晃晃的太阳高悬在头顶,无情地烧烤着大地,母猫带着小不点早就躲进了隔空层午睡去了,也许梦中小猫们还在追逐那只瓶子。晚上,工作了一天的太阳缓缓地沉入远山,平台上又成了母猫一家人的乐园,毛孩子们尽情享受着这看似无忧无虑的生活,母猫依然蹲坐在旁边,一边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边时不时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母爱是一切动物的天性。
2.
十月初的一天,休息在家的女儿突然告诉我,有一只白色的小猫死了,前一天身子还会动的,今天不会动了。我顺着她的手仔细看去,果然,一团白色的毛绒绒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就像睡在妈妈的怀里一样,安静得令人心疼,我轻声念诵了几句“阿弥陀佛……”希望它幼小可爱的灵魂能早日往生到西方极乐世界,不再遭受这个世界的饥饿与疾病。此时,母猫带着剩下的三只小猫,已凄惶地转移到了平台的另一端,世上最痛莫过生离死别,然生死有命,谁能逃过?那只小猫的身子一连几天都在那儿,并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化为尘埃,又重新融入大地。
这一幕是否也在告诉我: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只是一个偶然的缘起,有朝一日缘灭了,所有的美好皆如梦幻泡影,终究归于尘埃。我们无法真正拥有周遭的一切,包括房子、车子、儿女,唯一真实的是此刻当下,是我们自己的本心,所谓放下即是自在。
晚上,散步遇见那位阿姨,谈论起猫族一家的悲惨遭遇。阿姨建议我帮母猫一起喂养那些可怜的小猫,帮它们度过这段最困难的时期。我想了想,决定接受她的建议,接下这个喂养任务。
我家里已经有了一只美短咪咪,且条件有限,也不可能把那些流浪猫都领养回家,觉得还是出去喂养比较合适。家里只有成年的猫粮,我又从网上买来了幼猫的猫粮,并用一次性塑料盒做了两只猫碗,一只盛猫粮,一只盛水,从此我的生活中又多了那几只小不点。
3.
早上六点,手机的闹钟准时叫醒了我,起床、洗漱、晨练,备好我家咪咪白天所需的口粮。然后,我就开始准备那些小不点的猫粮,我在一只空的铁罐子里,倒入一小半的成年猫粮,又倒入一大半的幼猫猫粮,用小勺子拌匀了,盖上盖子。我捧着猫粮罐,提着两只猫碗,来到卧室侧窗前。打开窗户,我用买来的晾衣绳,一端系着猫碗,一端系在我家防盗窗的钢条上,我粗粗计算了一下母猫一家子所需要的口粮,大约加了六七勺的猫粮,最后缓缓地放下绳子,将猫碗放至平台上。风吹过来,垂挂的绳索晃晃悠悠,好像小姑娘的长辫子。
这时,那些听到响动已在抬头张望的小猫,忽地一下围了上来,低头嗅嗅猫粮,又抬头看看一旁的猫妈妈,母猫也围了过来,瞧一瞧,嗅一嗅,最后确定是可以吃的美食,呀,开吃啦!在猫妈妈无声的示范下,小猫们终于开始了它们猫生中第一餐正式的早餐。两只狸花猫比较强势,吃得也比较快,那只剩下的白色小猫抬起略带羞涩的眼睛,望望窗边的我,才偎在妈妈的身边去吃猫粮。我在另一只猫碗里倒入了半碗干净的自来水,为防止被风吹走,又在里面放了一块大的鹅卵石,然后放下绳子,水碗刚刚距离猫粮碗一步之遥。猫粮比较干,这些幼猫也需要补充水分,且晴了好几天,天台上也无雨水积聚,还是得备碗水的。
过了一会儿,我再去窗边张望,那些小猫早就吃饱喝足,三三两两地蹲在石板上,用舌头舔着脚丫子洗脸,一脸的认真样,鼻子上长着黑斑的那只狸花猫已经开始跑来跑去。母猫还在慢腾腾地喝着水,听见动静,又抬头看着我,那双眼睛里带着三分小心、三分警惕,还有四分可能是感激吧,毕竟我给它们一家带去了美味的早餐。
4.
转眼进入了冬月。一股强大的冷空气随着冷高压席卷华北、华东大部分地区,小城瞬间笼罩在一片凄风苦雨中。晚上骑车回家,冬雨夹着寒风打在身上,宽大的雨衣已挡不住渗人的湿冷,这还是我们曾经引以为傲的夏凉冬暖的宜居城市吗?我的心也是湿漉漉、冷冰冰的 。街上行人寥寥,多数还是骑着电瓶车回家的上班族,灰色、黑色的、蓝色的雨披下是一张张几近麻木或焦虑的脸,就如这灰暗天空下的蚁群,奋力地挣扎着,向远方那一扇扇窗户急吼吼冲去,似乎后面追赶着可怕的猛兽。幸好灰色的车流中还开放着几朵彩色的小花,那是偶尔夹着的一点黄色、红色,但终归给寒流中的人们带来了一丝暖意。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是先跑到窗边,瞧瞧猫族一家子。可怜的母猫居然将窝移到了我家南边的窗下,也就是一楼人家的雨棚上,在靠墙处,三只小猫瑟缩成一团,依偎在母猫身边取暖,似乎还能感觉到猫儿们微微的颤抖。母猫听到动静,抬头看看我,又低头舔舔身边小猫,仿佛想用自己微弱的力量为孩子们舔出一方温暖的天地。
我连忙准备猫粮,并在猫碗上方设法装了一片塑料,以免猫粮一下子就被雨水打湿,虽然不能挡住这大风大雨,但多少可以遮挡一二吧。小猫们一听见我拾掇猫碗的动静,一个个早就从母猫的怀里钻了出来,或蹲在窗下,或贴着墙根,一只干脆直接跳到平台上等着,那只白色的小猫还不时焦急地“喵喵”叫着,似乎在催促我快点再快点,真是一群心急的猫崽子!我又找了一件旧棉衣,小心地放在一楼的雨棚上,尽量靠着墙根,希望能为风雨中的母猫一家提供一个稍微温暖的小窝。
晚上就寝前,我记挂着那窝猫,轻轻地打开窗户,探出身子瞧去,那件棉衣上一团毛绒绒的,已看不清猫儿们的身子。不过,次日早晨我再去看时,母猫早就带着小猫们在上早课了,而那件旧棉衣却已经无影无踪,也许这也是老天爷的安排,风餐露宿本就是流浪猫的宿命,也是大自然的物竞天择,我安慰着自己。
5.
大雪前一天,太阳终于露出了尴尬的笑脸,云朵大片大片地挂在蓝蓝的天空上,好像天边刚跑来一群又一群胖乎乎的山羊。远山也一洗如新,开始呈现出初冬丰厚的景象。起伏有致的山脉,灰瓦白墙的农院,清新自然的草木,小城仿佛一下子甩掉了那件湿冷的雨披。车子行驶在山间、田野,一路层林尽染,一路浓淡相宜,一路柳暗花明,令人游目骋怀、心旷神怡……
多久没有注意这大山的景色了?多久没有静静地享受这样的午后了?爱默生认为,每一个人都应当与这世界上的劳作保持着基本关系。我想,即便不去劳作,我们也应珍惜与大自然接触的每一个机会,因为大自然是我们人类力量的所有源泉。
带着年迈的父母去社区卫生中心打好第三针疫苗,稍事休憩,我又驱车返回了小城。
回家放下包包,抱一抱可爱的咪咪,可是咪咪扭一下身子,就跳到地上,然后径直跑到卧室窗边的书桌上,注视着窗帘。我好奇地拉开窗帘,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张猫脸,是那只鼻子上有黑斑的狸花猫,它居然跑到我家的窗台上来了!我打开窗户,探出身去,那只白猫居然在我家窗台右侧那些肉肉堆里捣乱!另一只狸花猫贴着墙根在跳上跳下,而它们的猫妈妈就蹲在我家窗台左侧的转角处,静静地看着这些毛孩子。哈哈,山中无老虎,猴子居然称大王了!自然,这些调皮的猫儿们都让我给撵下去了,并且也受到了强烈的警告:这是我和我家咪咪的领地,非请勿扰!
据说,猫的寿命一般有十四、五年,而流浪猫的寿命则只有两三年。虽然“这是一个人的时代”,但如果在庭院里、小区间、草木下,有几只猫咪在欢快地跑来跑去,或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这个世界是否会多些人性的温情与生命的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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