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与怪兽

姑娘与怪兽

美国作家怀特说，我喜爱独身出航，大海在我的眼里如同一个姑娘。读到这样的文字我惊讶得要命。

从小怕水，虽然小时候的夏天一直是在河水里泡大的，但我害怕每一条河，甚至是门前的那个大水沟，我们在那些水里嬉戏玩耍一整个夏天，但一整个夏天我也不敢一个人下水一次。那些水里都曾淹死过小孩，我认识或不认识的小孩。

小伙伴中流传着一个传说：水鬼会在水中变幻成一条鱼或者一朵花，引诱人们到水里去捉，而一旦你下了水，它就会变成水鬼把你拖下去，淹死，然后，借你的灵魂转世。

于是我害怕每一片水。平静的水暗藏着无数的阴谋，动荡的水如同饥饿的虎狼。有一回晚上在玄武湖边散步，走到一个涵洞口，一股巨大的水流从涵洞口冲进玄武湖，没有声音，只见湖面翻滚着，扭曲着，挣扎着，如同一个狰狞的怪兽在水中游动。我赶紧远离了那条小路，走出好远，才有成功逃生的幸存之感。

我游过许多大河，但真正从此岸到彼岸地游过的是淮阴城北的黄河，那年夏天，我读大二，去淮阴城冯成亚兄长那里去玩，他下班后带我去游泳，我欣然跟了去，我们从河边一处芦苇岸的缺口下了河，向对岸游，到了对岸的缺口上了岸稍作休息返回，在河中并没有感觉到累，但到了岸边找到缺口上岸的时候才感到水流太急，几次努力才没有被水流冲走，上了岸，我们再往上游去找下水时留在岸上的衣服，我们竟然走了两里多路才找到衣服。

最先游大海是在连云港，连云港的海水浴场实在只能算作是浴场，人多，水浑，除了咸，与小时候游的小水塘感觉差不多，我一直游到游人禁止的地方，海浪稍稍大一些，但回望岸上人多如企鹅，一点没有海的感觉。

秦皇岛的游泳是匆忙而又刺激的，我们是下午三点多到的游泳场，因为时间只给一个小时，我们便匆匆下了海，岸边漂着无根的海草和白沫，我和国其向海的深处游去，浪很大，一个大浪过来，我们被送到天上，海天万里，岸上游人与海上巨舰，直视无碍。一个大浪过去，我们跌到谷底，唯有碧水高墙环伺。游了一会儿，国其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我继续向深处游，浪更大，呛了两口水，我还是游到了防鲨网才顺利回游。

马来西亚海岛处在一片蔚蓝之中，水之清澈可以站在水中直视游鱼，我们玩的是浮潜，带了呼吸器，我往海里游去，各种色彩的鱼在水中自由地来来去去，水底的礁石与珊瑚清晰地变化着姿态，我游了一会儿，望向海的深处，是一片渐暗的迷茫，我突然有一种面向无限的慌张，再看看身下的礁石慢慢变出诡异的表情，我从海上抬起头来，离岸并不远，向海上望去，离岸却已太远，赶紧游回岸上，躺在热热的沙滩上心慌不已。

这以后到现在我都没有下过海。

此刻，如果让我面对一片海，我想，我会坐在海边看着，如同看着一个无限巨大的怪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