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仲子《辞禄》

陈仲子《辞禄》

辞 禄

齐王将使於陵子为大夫。

於陵子辞曰：“君不闻草之昌羊乎？夫昌羊丽神㈠确砾，沐生水泉，翩翩自适于幽岩之下。向使置之以坟壤，粪之以秽湆，晞之以日光，则旦暮㈡槁㈢矣。何者㈣，非其好也。今臣之首蓬胡，而宜臣弊帑，不壮大夫冕也。①臣之足辟跳，而宜臣苏屩，不称大夫履也。臣之体倚隅，而宜臣絺褐。臣之口恬澹，而宜臣糟糠。不任大夫服与食也。凡今之贵为大夫也者㈤，皆非臣之所宜。则亦奚贵㈥乎大夫矣？②且君之㈦臣之知识不出乎㈧一室之内；猷为不越乎㈨一身之外。上弦国㈩为之有不负天亡功者哉（十一）。亡功而食（十二）禄，是羊豕也。臣宁匹夫而藜藿，不忍羊豕而粱肉矣。”

遂去齐之楚，居于於陵。

谱本注：“且君之”下三处共缺十七字。

徐渭总评：《高士传》无此斩截磊落。

① 谱本旧评：寒酸语却成滑稽。

② 徐评：故曰衣冠桎梏。

㈠谱本注：徐增一神字，不知多否？

㈡谱本为“暮”，他本皆为“夕”，从谱本。

㈢谱本、扫叶本、尹本为“槁”，秘册、録天本为“稿”，从谱本。

㈣谱本为“也”，他本皆为“者”，从他本。

㈤谱本为“也者”，他本皆为“者”，从谱本。

㈥谱本、秘册、扫叶、尹本皆有“贵”字，録天本无，从谱本。

㈦谱本、秘册本“且君之”下缺九字，録天、尹本和扫叶本皆无，从谱本。

㈧谱本为“乎”，他本皆为“于”，从谱本。

㈨谱本为“乎”，他本皆为“于”，从谱本。

㈩谱本和秘册本有“上弦国”三字，下缺七字，他本无，从谱本。

(十一）谱本、秘册本有“为之有不负天（缺一字）亡功者哉”，他本无，从谱本。

（十二）谱本有“食”字，他本无，从谱本。

注释：

（1）昌羊：草名，即菖蒲。

（2）丽神确砾：丽神，神采美丽。确砾，土少碎石多的贫瘠之地。

（3）翩翩自适：翩翩，欣喜自得之貌。自适，悠然闲适。

（4）坟壤：肥沃的土地。

（5）秽湆：湆qì，羹汁。秽湆，肥性很高的污水。

（6） 晞：晞xī，曝，晒。

（7）蓬胡：散乱之貌。

（8）弊帑：破旧的头巾。

（9）辟跳：辟，怪异。跳，脚有点瘸。

（10）苏屩：屩juē，草鞋。用苏草编织的鞋。

（11）倚隅：指身体驼背弯曲。

（12）絺褐：絺chī，葛布；褐，粗布衣服。

（13）猷为：猷yóu，谋略；为，作为。

译文：

齐国的国王要让於陵子做卿大夫。

於陵子辞谢说：“国君没听说有一种昌羊草吗？昌羊这种草，在满是碎石的地方，长得很精神，由泉水滋润，在幽僻的山岩下悠然自得地生长着。假若把它移到肥沃的土地上，用肥水浇灌，晒在阳光下，反而很快就枯萎了。什么原因呢？不是它喜欢的生长条件。臣下的头发散乱，只适合破旧的头巾，卿大夫的官帽就不适宜了。臣下的双脚瘸拐，只适合苏草编织的草鞋，卿大夫的官靴就不相称了。臣下的身体驼背弯曲，只适合粗布衣服。臣下的口味清淡，只适合吃糠皮。臣享受不了卿大夫的服饰和食物。凡是现今卿大夫享用的一切尊贵的待遇，全都不适合臣下我。还有什么比卿大夫更尊贵的呢？况且国君的臣下的知识不超出一个小家庭的范围之内，谋略作为也不越出个人的范围之外。（上弦国为之有不负天亡功者哉）没有功劳而享受俸禄，那就是羊猪了。臣下宁愿做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过粗茶淡饭的日子，也不愿成为羊猪而享受美味佳肴的荣华富贵。”

於陵子于是离开齐国而到了楚国，居住在於陵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