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缪四儿

命案
靠近楼梯的房间门口挤满了人,都一边系着扣子一边探头探脑地往里看。疯二扒拉开人群挤了进去,众人见他提着刀,都赶紧往后退着避开,缪四儿紧随其后吆喝着让人都回房休息。屋内的血腥气让疯二在门口顿住脚步,借着灯光朝床上一看,他便捏住鼻子呕了起来。
死者是个四肢粗短的肥胖男人,大肚子被开了膛,下水淋淋漓漓的倾斜出来,只流到地上,眼睛大睁着,天灵盖也被揭了顶,红白相间的脑瓤子嫩豆腐似的溅了一枕头。
看到这一幕,绕是当年征战沙场,杀人无数的缪四儿也头皮发麻,一阵阵地泛恶心。他打量四周,房间和楼上的格局相仿,只是少了些铺陈,屋里也悬挂着黄表纸做的鬼画符,窗户洞开,后窗没有灯光,黑漆漆的一片,阴森可怖,有风吹进来,带着雨的腥气。
屋外围观的人面露惊惧之色,有的看了一眼便像疯二那样挤出去发出呕恶的动静。店老板坐在那里呼天抢地直喊倒霉,缪四儿想起闯进自己房内的那张惨白脸,心头不由得一阵发紧。暗付,这下手也太惨无人道了吧,不对,应该是惨无妖道。这时人群中有一人大声喝道“各位都赶紧散了,各自回房待着,事情未查明之前任何人不许离开客栈,如果不想麻烦缠身还请各位配合,一切要等岛主来了定夺。”
众人闻言零零落落地散了去,只不过大都不敢回房间,堆在走廊里窃窃私语。
缪四儿抬眼看去,只见床尾立着一位身材高大威猛的汉子,脸膛黝黑,剑眉星目,一副正气凌然的模样。疯二拱手招呼“三爷。”
那汉子看了疯二一眼,大步走过来,低声说“刚才发现什么异动没有?”
疯二回头看了缪四儿一眼,慢悠悠地说“四爷,讲吧,晚上有没有稀罕事儿。”缪四儿知道事关重大,便对那汉子拱手道“刚才有人进了在下房里,被发现后从窗户逃脱,身形极其迅捷,异于常人。”
那汉子听完问道:“看清楚长相了么?”
缪四儿答道“借着闪电,只看到对方脸色白得很,嘴唇也好像格外红,眉目并未看清。”
汉子点点头,看着床上鲜血淋漓的尸体锁紧了眉头。血腥气薰的人脑袋发晕,疯二皱着眉头对那汉子说,派几个人守着即可,三爷不必自己看着了。边说边和缪四儿两人退出房间,看到绿衣姑娘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疯二捂着口鼻赶紧朝那姑娘迎了上去。
他拉了姑娘跑到客栈门外的走廊里大口的喘气,换过气来便捂着胸口喊恶心。绿衣姑娘拧着身子往后看,他便捂她的眼,说“姑娘家家的,不要看了,那人没穿衣服,看了没得晚饭都要吐出来。”
姑娘红了脸,讪讪的转过头,瞅着外面的雨势,低声问道“还是狐妖做的么?”
疯二好像害怕似的瑟缩一下,一双桃花眼直直地盯着姑娘说道“我晚上可是不敢一个人睡了。”客栈大厅灯火明亮,姑娘的脸直红到耳根。缪四儿看不下去,走前一步,说道“二爷如不嫌弃,你跟我睡。”
疯二转过脸,哂笑一声,说“你倒是胆大,可惜我不喜欢和男人睡!”说完鼻子里哼了一声,翻了翻白眼不再理他。
缪四儿转向那姑娘问道“这种狐妖案是第几次了?”
姑娘还未来得及回答,疯二便抢着比了个手势,声色俱厉地说“八次了,你怕不怕,怕你就去求三爷,让他搂着你睡。”
缪四儿心下吃了一惊,八次,这样猖狂,忍不住问道“就一直没有任何线索么?”
疯二撇了撇嘴,摇摇头说没有。“那可是个修炼成精的千年之狐,有人看到那妖长了九条尾巴。九尾狐可是道行最高,妖术最厉害的,能幻化男女,摄人心魄,吸食人的精魄,一个月不到便要了八条人命,这样下去,岛上的人还不够他吃呢。”
外面雨越来越大起来,雨柱在风中来回摇摆着,打在檐上发出阵阵轰鸣,走廊里的灯笼悠悠荡荡地旋转着,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客栈中的人,一夜无眠,次日早晨都面带倦色,眼圈发乌。缪四儿大早站在楼顶朝四周查看,这岛上除了近处的大片竹林,和海边的一处密林,另外还有两处山头,一片湖泊。就在这方圆几十里的地盘,频频发生这种惨绝人寰的命案,如果没有大海环绕,岛上的人大概早就吓得跑光了吧。
早饭过后,来了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带了几个黑衣壮士,先是上下查勘一番,又把客栈内的人都叫过去问了话。除了缪四儿见到白脸红唇的东西之外,其他人都没发现什么。死者状况极惨,不像一般人所为,众人商量一番,当即解除了客人们的限制。
捉妖
缪四儿决定探个究竟,白天准备好了夜行衣,蒙面巾,火镰子等,准备入夜狩猎狐妖。这次缪四儿把八卦镜偷偷挂在窗户旁,桃木剑挂在了床头,自己早早吃了晚饭,穿戴好,便开始耐心等候。
入夜,子时刚过,周围一片万籁俱寂。空气中隐隐一阵腥风飘来,一个身影从窗户飘然而入,落在地心,惨白的脸在夜色中发着微芒,慢慢朝缪四儿的床边靠拢。他好像并不急于动手,俯下身子去查看,缪四儿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双手握剑,直刺过去。那狐妖惊觉,回头的刹那,剑到了胸前,被他抬手一撩,挡开剑锋,身形一晃,又从窗口一纵而出。缪四儿的剑被他撩开的功夫,感觉刺中了狐妖的臂膀,顾不得查看是否有血迹,大喝一声,也从窗口跃出。
一场雨之后,天空幽蓝,一弯冷月,几颗星子,如洗濯过的一片清幽世界,虽然夜色朦胧,但足能够看清不远处的鱼崖山轮廓,狐妖的身影在竹林上面飘忽几下,便消失在影影绰绰夜色中。缪四儿脚下发力,使出浑身气力,借助各种高处的物体,一跳一纵往狐妖消失的地方追。
竹林的尽头,是一片丘陵坡地,杂草丛生,间或几颗枝丫横生的老树。缪四儿攀在树上,气喘吁吁地四下张望,汗水湿透了中衣,幽幽月色下一片寂静。缪四儿吸吸鼻子,仔细嗅了嗅空气,没有丝毫狐妖出现时的那种腥气,反而有种淡淡的木樨花香味儿传来。
正仔细辨别香味儿的来源,忽然看到有个影子在河边的树丛一闪而逝,便急忙纵身跳下,压低身形,迅速追了过去。心想,这次追不上,能找到那狐狸的老巢也好。一时心下激动,提起中气,脚下如飞。忽然脚下一空,整个人没有丝毫防备,直直坠落下去,扑通一声,结结实实的摔到实处。呼啦啦,紧随着落下一堆泥土枯草树枝,缪四儿抬手遮挡,还是落了满头满脸。
他气恼的啐着嘴里的泥沙,扑打着身上,抬头望去,天空只剩下盆口大小。心想,这大概是捕猎的陷阱,稳下来,用手小心的触碰四壁,坚硬光滑,无处可攀,又试着纵了几下,但离那片光亮远的很,自己轻功牵强,根本无法跃出。
用手摸摸腰间,所幸火镰子还在,便引火点燃照亮四周。细细打量着,触碰过去,洞壁黝黑冰冷,不像石头,更不是泥土,倒像是铸铁一般,往外渗着寒气。缪四儿心下纳罕,捕猎用不着这样铺排吧,手指下忽然感到有些粗糙不平,凑近了仔细一看,好像是花纹,又好像文字。
借着火光趴在上面仔细辨认一番,都不认识,灵机一动,便用火把墙壁熏黑,从兜里掏出来白色的帕子,像印书一样,把那些曲里拐弯的符号拓了下来。忙完这些,仰起脸看着那盆口大的天,心里有些着急。虽然正值初夏,这深洞里却非常阴冷,缪四儿不敢点火,便舒展了几下胳膊腿,坐下来凝神运气,练起来三魂六魄功。
不知道功力到了第几层,内力运至双掌,朝三面墙壁上一下下打着,发出‘嘭嘭嘭’的闷响。正打的兴起,忽然‘滴’的一声,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墙壁上隆隆开出一个洞来。缪四儿吓了一跳,站起来拿火光去照,发现洞里面是一条幽深的石阶路,试探着往里面丢了个石子,啪嗒一声,并未有机关。
慢慢走进去,石阶往前一段,便倾斜向上了,两侧的墙壁上不时能发现那种符号。不知道走了多久,隐约听到流水的声音,隐隐有风迎面吹来,缪四儿大喜,加快脚步。果然,前面到了尽头,居然是在一座桥头的侧面孔洞里走了出来,外观看起来,仅仅是桥的孔洞,隐藏起来果然巧妙。
缪四儿来不及研究这洞的来历,迅速熄灭了火,立在洞口仔细辨认方向,忽然看到对面岸上有个身影纵了出来,一跃而起,轻轻的落在了树上。忽然,空气里又有那种腥气飘来,便急忙附身贴在桥梁上,偷眼看去,一个身影在对面岸上走出,边走边举起葫芦仰首喝上一口,脚步有些趔趄。仅仅是火光电闪之间,树上的人掷下一枚烟雾弹来,红光炸开,白烟弥漫,缪四儿看到了那张惨白的脸。狐妖,缪四儿暗叫一声,拔出剑来。
只见树上的身影跃了下来,蒙着头脸,施展身形,对着狐妖兜头罩下一张网来。狐妖正被烟雾薰的晕头转向,结结实实被罩在了网下,却开始哈哈大笑。
“中了老子的‘笑死宝宝散’,我看你还往哪里跑?”竟然是疯二的声音,缪四儿急忙跳出,朝对面岸上跃去,不想疯二反手一扬,嗖的一声,有暗器对着缪四儿面门袭来,他脑袋一偏,那物夹着气流擦耳飞过。
“是我!”缪四儿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喊了一声。疯二敛起右手,斜了缪四儿一眼,骂了声“找死。”便回过头去继续对付狐妖,狐妖被疯二的独家笑散薰了,顶着网子笑的东倒西歪,前仰后合。缪四儿用帕子捂着口鼻,这回看清了狐妖的面目,披着一头长发,白面红唇,如果不是嘴唇红的悍然,样貌居然还不错。
缪四儿站在疯二身旁,悄声问,“这个网子结实么?”
“那当然!”疯二得意地瞥了缪四儿一眼,回头看着笑个不停的狐妖,志得意满地说“我要让他现出原形,剁下他的九尾,冬天做围脖或大氅领子,狐皮剥下来做褥子。”
疯二正憧憬着,忽见狐妖敛了笑,双手扬起,网子瞬间化为灰烬。身后几道白气冲天而起,狐妖斜过脸,一脸凌厉的朝二人看过来,斗篷飞扬,戾气尽现,妖气腾腾的抬手向二人抓来。说是手,其实是一个带着五枚铁钩的利爪。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