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认识新同学和老师
我们班总共有十三个女生。我和认识的王一帆成了同桌。我们是从同一所初中考过来的。王一帆个子不高，皮肤黝黑，单眼皮，她眼睛又细又小，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她的嘴有点蹩，像个没牙的老太太。她的长相和她的年龄明显不相符。王一帆学习很好，考试时可能没有发挥好，她和我一样也考进了这所普通高中。我和她成为同桌，纯属是因为从一个地方来的老乡。
我们班的班主任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化学老师，姓孙。说起孙老师和我父亲还是同学，因此显得又亲近些。孙老师又瘦又小，不到一米六的个子，走起路来扭捏得像个娘们，他手里时常握着一条小手帕，折叠得四四方方地装在裤袋里。在讲台上孙老师不断掏出手帕擦拭一下他的额头，其实他额头上并没有汗，他擦拭额头也许只是一种习惯。小巧的孙老师娇小得不像个男人，他担任我们班的班主任感觉有点吃力。
我不喜欢理科，携带着也不喜欢理科老师。虽然孙老师是我的同乡兼班主任。从内心上来说，我感觉还是有距离。
看到数理化课本我就头大。我自认为我没有学理科的智商和细胞。我要是理科优秀，也不至于只考了一个普通高中。
上课铃响后，上午第一节课是物理课。给我们上课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他头发谢顶，门牙稀疏。他说话声音洪亮，走路内八字，躬着腰，摇晃着脑袋一边和隔壁班级的老师打招呼，一边向我们的教室走来。
小老头还没进班，不知哪个调皮的男生喊了一句:“这小老头走路像只鸭子，你看他一摇三摆的。”其他同学听到那个男生对物理老师的评价都不自主地哄笑起来。
物理老师姓张，上课时我们没有起立，因为还没有选班长，没有选班长就没有人喊起立。张老师站在讲台上，也没有给全班同学做自我介绍，听别的同学说他姓张，这老头脾气古怪得很。刚上课，看到同学们在下面哄笑，他顿时来了脾气。
“笑什么笑？有啥好笑的？刚开学是中奖了还是吃了笑药了？觉得考的好是不是？要是考的好咋不去重点高中上课去？”小老头还没讲课已开始发威。
小老头的话让我们感到自卑。说实话，我不喜欢这么严厉的老师，更何况还是一个理科老师。看到他我浑身都觉得不自在。上理科时我最怕老师提问我。当他拿起讲桌上的花名册要点名提问问题时，我躲开了这个小老头的目光，坐在那里祈祷:千万别提问我，千万别提问我。
这个物理老师好像会洞察人的心思，越是害怕提问，他越是提问。真是怕啥来啥。
“郝玫，你站起来，背一下牛顿第一定律。”
“哦。”我紧张地哦了一声站在座位上发呆。
小老头犀利的目光直看着我。
暑假里经过人生的生死劫，我早已把牛顿第一定律忘得一干二净。班里静得跟没有人一样，刚才的哄笑声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大概是被眼前这个物理老师的坏脾气给震慑住了。我站在那里等着这个严厉老师的批评。也许觉得太尴尬，同桌王一帆小声给我传递牛顿第一定律信息，我在同桌小声传递中磕磕巴巴地背完牛顿第一定律，脸红得像校园花坛里开放的鸡冠花，又好像做了偷东西的小毛贼双腿打颤。
“坐下，背的稀烂！这是初中的课程，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考过来的？”小老头的目光中有一丝嘲讽，喷放的嘴唇甩出几星唾沫来。
我知道我的愚蠢和智商容不得老师对我有半点喜欢。我趴在课桌上，觉得好丢人。
“把腰直起来，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像什么话！高中生了，你们已经是高中生了，懂吗？”小老头又开始了他的训斥。这堂课光训斥我们就足足占去了十多分钟。王一帆看看她腕上的手表，朝我这边看看。心里说，这老师真厉害。
新的高中课程晦涩难懂，我每天像听天书一样在立体几何、牛顿定律、摩尔这些晦涩得让人生厌的课程中煎熬。
高中课程虽然晦涩难懂，不耽误喜欢艺术的学生一路高歌。班里有个叫陆小奇的男生时常在班里练声，流行歌曲、民歌他都会唱，一首一首地唱，像谁给他排好的单子，他每首歌曲都唱得慷慨激昂。有一天陆小奇正唱《九九艳阳天》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
十八岁的哥哥呀坐在河边
东风呀吹得那个风车转呀
蚕豆花儿香呀麦苗儿鲜
风车呀风车依呀呀地唱
小哥哥为什么呀不开言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
十八岁的哥哥想把那军来参
风车呀跟着呀那个东风转
哥哥惦记着小英莲
风向呀不定车难转
决心没有下呀怎么开言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
十八岁的哥哥呀告诉小英莲
这一去翻山又过海
这一去三年二载不回还
这一去呀枪如林弹如雨
这一去革命胜利再相见
东风吹呀麦苗鲜风车转呀不停唱哎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
十八岁的哥哥呀告诉小英莲
哪怕你（我）一去呀千万里呀
哪怕你（我）十年八载呀不回还
只要你不把我英莲（哥哥）忘
等待我胸佩红花回家转
陆小奇唱到最后一段时，班里的我们正听得起劲，忽然从教室外面冷不丁地走来一个男人。女生看见他都面面相觑，只有陆小奇背朝后依然高歌。那男人走到陆小奇跟前说，你唱的啥歌曲，快上课了还在这里大呼小叫，不像话。训斥陆小奇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学校的校长。他大概听到了“十八岁”“哥哥”“小英莲”这些敏感字眼才来我们班进行突击检查的。
这校长长得高大瘦弱，皮肤黝黑，两颗包了锡箔纸的门牙闪在嘴唇外面。（我们把校长镶的牙叫锡箔纸牙）校长姓郭，因为他长了两颗闪在嘴唇外的门牙，班里的男生给他起名“郭大牙。”
郭大牙走后，陆小奇消停了一会儿，然后在同学们的串通下他又唱了几支拿手歌曲。上课铃响的时候陆小奇才住了他唱歌的嘴。
班里的女生嘴上说陆小奇唱歌影响了学习，心里还是很羡慕陆小奇，歌唱得那么好，将来考个音乐学院，一定前途无量。只可惜他人长得磕碜了点，趴趴的鼻子让人看不到他的鼻孔，不知道他发音唱歌的时候肺和鼻子是怎么轮换转气的。（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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