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海公司在2007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失去最大客户Clarks的打击下依然完成130万美金的销售额,同比增长28%。更重要的是公司完成了经营模式的华丽转身,从单纯依靠老客户的传统公司转型成为网络营销型贸易公司,团队增加到6人,年底我们搬到一间130方的办公楼里,终于有了单独的样品间和洽谈室,看上去像正规公司的样子了。
这些变革都是我推动的,为此不知道费了多少口舌,老黄性格保守,虽然公司规模扩大了,他依旧坚持通过挂靠国企省粮油出口,不愿意注册自己的进出口公司,为此我们不得不多付1%的代理费,也失去了参加广交会的资格,我感觉到老黄似乎有难言之隐…
杨潇每周都会过来坐坐,表面上找我聊天,其实是为了推销阿里巴巴国际站,尽管他知道难度巨大:嘉海注册的是香港离岸账户,在大陆没有实体公司,而且一年6万的费用对老黄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但杨潇始终契而不舍。
我感叹外贸销售真是比内销轻松多了,只要等着客户发询盘就可以了。而杨潇为了拉业务,经常需要扫楼,晚上要加班做合同,这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
杨潇身材挺拔充满阳刚气息,五官如刀刻般棱角分明,每次他一进门,都会引起小姑娘们的一阵骚动。
“哎,你看你看,他来了!”
“哇,真的好帅耶!”董玲玲每次都是最激动的那个。
杨潇偶尔会教新人使用办公软件,平易近人的性格很快很让他成为公司最受欢迎的来客…
相比之下,上海的刘厂长也是经常上门,却不那么受欢迎了。因为他每次都是来催钱的,经常是货还没做完就急着催钱,每次打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要从上海大老远赶过来。
我们公司业务分两块,一块是鞋类,以运动鞋休闲鞋为主,另一块是服装,主要是户外冲锋衣,基本都放在刘厂长的海龙服装厂生产。
刘海龙是闵行人,曾经在台资服装厂当车间主任,台湾老板撤走以后,他就把厂里的设备盘了下来,带着一些老工人在松江开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海龙厂,厂子规模不大,一年生产10万件冲锋衣,我们公司的订单占了三分之一。
刘海龙是在2004年接盘台资厂的,他把老厂的原班人马都带了过来,凭借多年生产经验和老客户资源,开始几年顺风顺水,赚了不少钱,在浦东世纪公园附近买了大平层,还把儿子送到加拿大留学。
海龙厂最初质量稳定,交货非常及时,我们之间的合作非常顺利,刘海龙和老黄是老相识,关系一直很好,由于配合默契,几年下来,订单越做越大,嘉海公司逐渐成为他的最大客户,然而从07年我刚来嘉海那会儿起,海龙厂却开始走下坡路了。
刘厂长以前只管销售,其他管理人员分别负责车间,包装,品控,仓库…一个萝卜一个坑,都是老台资厂的骨干,经验能力杠杠的,只是老员工偶尔会有点小脾气,哄一哄就过去了…
家族企业总是犯一些典型的低级错误,随着工厂一天天发展壮大,很快被老板娘老家的一帮亲戚惦记上了,他们不停给老板娘打电话求工作,老板娘没什么文化,天天跟老公吹枕边风,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刘海龙脑子一热就把老管理人员都赶跑了,全换成了自家亲戚,老板娘大姐夫管生产,二姐夫管包装,侄女侄女婿打下手…
两口子本以为自家人可靠,哪知道那帮亲戚就是来混日子的,没能力没责任心,还说不得骂不得,仿佛上辈子欠了他似的,工厂很快被搞得乌烟瘴气,效率低下。
不得已,刘厂长只好又开掉了那帮亲戚,为了降低成本,他决定亲自上阵,又管生产又管包装,同时还要兼顾采购和销售,天天疲于奔命…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老刘越忙越乱,越乱越错,他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大,动不动发火,很多工人都被吓跑了,很快生产各个环节失去控制,因为质量问题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不断的投诉,返工,空运…
小厂经不起折腾,几次退货索赔下来,海龙厂的资金链濒临断裂。
这时刘厂长又开始频繁往我们公司跑,找老黄预支货款,否则只能停产,老黄实在没办法,每次都预支他一部分货款,甚至有的时候货还没做就全款打过去…
胡磊告诉我,这一年来刘海龙的外形变化非常大,从一个壮实的汉子变得形容枯槁,面色晦暗,我也觉得这个中年男人的脸色有点发黑,看着挺吓人的,后来我才知道这是肝硬化的前兆…
………………
转眼一年过去了,又到了夏岚的生日,我想起伤心往事,纠结一阵后,还是给她发了一条祝福短信,这一年我来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只是偶尔发一些问候短信,天冷了加衣服之类的,全部都石沉大海,意外的是这一次她有了回复,就两个字:谢谢…
………
小月倒是经常想来找我玩,每次我都说自己工作很忙,能推就推,跟一个大一的小丫头能玩出什么名堂呢,无非是逛街吃东西,走得太近让人家误会了可不好。
小月平时学习非常努力,成绩优异,快期末考了她都不需要复习,反而经常往图书馆跑,上网自学一些国外的法律课程
因为经常出差,公司配了一台新笔记本电脑给我,我大学时期买的那台老笔记本闲着没用,索性就送给小月了。
周五傍晚,我检查了一遍电脑,确保D盘里的岛国爱情动作片已经删除干净,就给小月送了过去,顺便和她在学校食堂吃了个饭。
看着一格一格的不锈钢餐盘,突然有点伤感,好怀念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啊,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小月倒是一直笑呵呵的,没完没了地跟我聊校园见闻,我从来没看到她这么开心过,毕竟只是一个19岁的小女生,身上背负了太多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东西…
吃完饭送她到宿舍门口,突然发现地上摆着一圈围成心形的蜡烛,一个帅气的男生捧着一束花迎了上来:“做我女朋友吧。”
边说还不怀好意地看了我一眼,我马上知趣地走开了…
“完了完了,又是这个南江木村,你替我挡挡”小月转头看我,却发现我已经站在远处,我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就转身走了,因为老黄打电话有急事找我。
……
那天下午,刘厂长晕倒在车间里,据说是操劳过度,需要住院一段时间…
当时胡磊正好在海龙厂盯一批冲锋衣订单,由于生产闹了几次乌龙,这批出口荷兰的货被多次延期,错过了圣诞季,客户发火了,向我们发了最后通牒,如果12月底不能交货,价值一百多万的货就必须空运了,做服装外贸的都知道,空运费是天文数字,很多时候比货值还高…
这个节骨眼上刘厂长又进了医院,厂里群龙无首,乱成了一锅粥,眼看装柜期只剩2天,货是快做好了,但包装复杂,要叠盒子装挂牌,根本来不及,胡磊慌了神,跑回公司求救,老黄心急如焚,大晚上的,急急忙忙把大家召集到办公室,反正一群小年轻吃完饭也没啥事,一下子人全都到齐了。
老黄简单交代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接着大手一挥:“出发!”
大家得知要去工厂当包装工,没有一个人愁眉苦脸,反而异常兴奋,跟学校组织去郊游似的。年轻人都喜欢刺激,大家觉得当工人很酷,有的人还带了相机,打算拍了照片发到空间里呢。
刚好周末,我把杨潇也叫上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他是阿里人,按照他的说法,阿里铁军不是一般的能吃苦。他来了还能给那几个花痴的女同事打气。
老黄没一起去,他打算第二天去医院看望刘厂长。
月光如练,一辆黑色富康载了6个人,在夜色掩护下开往上海松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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