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易老,几经蹉跎。看似荒唐,却为人生。

灵修是我远方表姐,我太姥爷和她太爷爷是亲兄弟。
关系不算亲近,小的时候经常在一起玩泥巴,长大了三五年不见也是很正常的事。
十月一回家,妈妈说她又要结婚了。我错愕,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再嫁,应该就是三婚了。
她比我大一岁,我今年二十六。
印象中的灵修,泼辣精明。
说是泼辣,其实是对她敢作敢为,凡是不怯场的褒奖。
心理学把人分为四种性格类型:胆汁质李逵型、多血质王熙凤型、黏液质薛宝钗型以及抑郁质的林黛玉型。
毫无疑问的,灵修属于多血质的。
***红颜之身世***
灵修的身世一直被人们津津乐道,这事我从小听到大。某些傍晚,一群大叔大婶儿大爷大妈坐在巷子口乘凉,灵修从旁经过,大大方方地把婶子大娘喊一遍,笑的很好看,还有两个小酒窝。
等灵修的背影渐行渐远,议论声才叽叽喳喳地响起来。
“这闺女哪点长得像国民,一看就知道是那谁的孩子……”
“可惜了这么好的一闺女……”
“你说那国民自己看不出来吗?你看他家一个个长得……”
妈妈很少参与到这里面去,只不过她会回过头,对玩泥巴的我说:“妮子,和你灵修姐学着点,看你灵修姐多通透。”
妈妈总是嫌我不言语,认生,很喜欢灵修的大方。
我抬头看她一眼,不吱声,低下头接着玩泥巴。
这些事早有耳闻。
说实话,灵修和国民舅的孩子们确实不一样。
国民舅个头不高,身材精瘦,尖嘴猴腮,小眼一眯,畏畏缩缩的。
我对他印象不好,因为那年爸爸牵线,让他和大伯一起做生意,结果他把钱卷了,死不认账,坑了大伯一把,从此我看他就没什么好感了。
他有两个女儿,灵修是老二。
大女儿像极了她爸,扁皮脑袋,小眼睛经常眯着,还遗传了她妈妈的满脸斑。
在这样一群人里,灵修就显得十分耀眼了: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她是属于那种极圆润的脸型,脸颊上的线条温婉而不突兀,等她把前刘海撩上去的时候,她那大眼睛越发的明朗。双眸剪水,唇红齿白,更完美的是,她还有一对恰到好处的小酒窝。

到底是占尽了造物主的宠爱,才被雕刻的那么完美;
而前生又欠了多少债,这辈子才如此的波澜坎坷。
他们都说,灵修她妈年轻的时候有过一段风流韵事,和隔壁村的谁谁谁,还说,你看,那个灵修就和那个男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没见过那个男的,也不知传闻是否属实。
十有八九。
若不是前生有所亏欠,怎么会从一出生就要背负这些名声。
从此,做得好还行,稍有差池,便成众矢之的。
***红颜之初恋***
还是小屁孩的时候,在街道上和小男孩打打闹闹都会惹来指点。
“别和她玩,不是正经的女孩子。”亲表妹刚懂事的时候,舅妈耳提面命。如果不是被冠上了这样那样的名头,我应该还能和她接触更多一些,其实,我从没觉得灵修有什么不好,反而有一份难得的真诚和善良。
她在岁月中出落的越来越美了。但却有种“自古红颜多薄命”的凄凉感。
初中毕业后,就去城里的工厂打工了,认识了一个不错的小伙子,处了两年,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村里谣言四起。
像小时候一样的场景,傍晚,一群人坐在巷子口,灵修下班路过,依旧像小时候那样挨个招呼,笑容未变,酒窝还在。
“灵修越来越漂亮了……”
“就是,你看人家,不像村里的人,更像城里的呢……”
灵修一走,各自都换了一副面孔。
有人说她早就在婆家住了好几年了,有人说她怀了孩子不得不嫁,还有人说人家本不想要她,只是有了孩子,不得不娶。
花式传闻,应有尽有。
“不正经的女孩子,一天天画眼描眉,到处勾搭……”
“……”
我过了玩泥巴的年纪,开始逗着边上的小孩玩,妈妈再也不会教育我学习灵修姐的通透了。
我以为等灵修结了婚,所有的谣言都不攻自破。
造化可曾饶过谁。
结婚前几天,国民舅提出要男方再拿一万元彩礼。
本来已经说好要娶了,事到临头又要彩礼,男方哪能同意,坚决不给。
不给就不让娶。
两家人卯上劲儿了,谁都不肯退缩,谁也下不来台。后来男方一咬牙,不娶就不娶,一门好好地亲事就这么吹了。灵修哭着求他爸,死去活来。男方却誓不回头,说这样的亲家没法做。
大家都咬着牙骂国民,这是卖闺女呢,作死,活该!
灵修又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没过多久,男方有了新的对象,结婚了!
灵修期盼大家回心转意的心愿落空了。隔壁的小剩子见缝插针,上门提亲了,彩礼给的也丰厚。
据说,小剩子觊觎灵修很久了。还有人说,前不久的谣言就是小剩子传的。
***红颜之命运***
国民舅被人退了亲事,像是挨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小剩子根本不是他中意的女婿,这个时候出现却正中国民舅的下怀,几天后,婚礼便开始张罗了。
灵修心灰意冷,像丢了魂一样的,稀里糊涂地嫁了。

忘记旧爱最好的方法是时间和新欢,这定律对于哪里的爱情都适用。
灵修嫁到了隔壁。
一个月后,她缓过劲儿来,打死也不想和小剩子过一辈子,于是,就搬回家了。
连离婚都省了。结婚仓促,还没来得及领证,不受法律保护。
灵修的嫁妆,首饰,衣服全让人家扣下来。小剩子爹妈隔着院墙破口大骂了好几天,轮流去街上骂,见人就说。
灵修在村里是终于洗不白了。
一年后,灵修又要嫁了。
是她自己在网上认识了一个隔壁工厂的小伙子,那小伙子我见过,一表人才的,和灵修在一起相当般配。我始终相信再怎么波澜,岁月也会归于平静,感觉这是灵修最美好的归宿。
灵修和那小伙子处了大半年,怀了对方的孩子。当她提出结婚的时候,才惊闻,那男的有老婆,还有一个小女儿,五岁了。
男的选择了离婚,但婆婆与前儿媳关系好的不得了,对这个“拆散儿子家庭”地女人十分厌烦。婚礼那天,当着娘家人的面出言不逊,这边的叔叔大伯哪能咽的下这口气,仗着酒劲,大打出手,得亏还有几个明事理的在,控制住了局面,总算有惊无险。
这种事哪能瞒的了人,第二天,村头便热热闹闹地说起来了,大家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嘴都咧到耳朵后头了。小剩子家更是解气,活脱脱斗赢了的公鸡。
没过多久,灵修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我们这里有在外婆家住满月的习俗。妈妈要去探望,我想着好像许久未见了,便要一起去。
灵修明显发福了,眼角出了褶子,不再像前几年那么水灵,怀里的小婴儿晶莹剔透,漂亮极了。日后应该是个英俊的小伙子。女婿和国民舅在客厅喝酒唠嗑,灵修和她妈在屋里照顾儿子。
小屋子烧着碳,暖烘烘的,还没喝完的粥放在炉子上腾着,还冒着热气。
回去的路上,我感慨的对妈妈说:灵修的日子,终于平静了,这样也怪幸福的,希望以后好好的。
这幸福的模样,总是短暂地让人唏嘘。第二天,小村子又沸腾了。
灵修丈夫喝醉了酒,还执意开车回家,结果一头扎进了村东的小河里。多亏国民舅不放心,暗中跟了他一段路,跳进水里把女婿捞出来,自己却大病了一场。
这女婿,原来是个嗜酒如命又胆大妄为的主儿。
***红颜之尾声***
等我再见到灵修的时候,已经是去年了,她已经离婚了。
那天我在大门口陪姥爷晒太阳,远远地来了一个人,披散着长发,虽然圆胖,但看上去很匀称,左手领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
“灵修。”我站起来打招呼,多年不见,有些局促。
“你家来啦?”嗓子沙哑,却依旧通透,却不再单纯了。
“这是你儿子吗?好可爱啊。”
“宝贝,叫小姨。”
那小家伙一点也不怯场,挣脱了妈妈的手,就朝我跑过来,抬着头看着我笑。我抱起他,小脸嫩的像布丁。
“宝贝,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见过你呢,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小家伙要去摸我的眼镜,我摇着脑袋躲避,他也不强求,只是一个劲儿的笑。妈妈走了出来。
“姑。”灵修和妈妈聊起天来,我忙着逗小孩,偶尔也能听他们唠上几句。
“他不打我,但他光打孩子,上去就是一脚,往死里踹,实在是没法过了……”
后来我听说,那男的觉得孩子不是他的,非要去做亲子鉴定。灵修不同意,说是要么过要么离。
大家都说:肯定不是人家的孩子,不然做一个亲子鉴定又怎么了,这分明是做贼心虚,和她娘一个德行……
看了这么多年的戏,众人都疲乏了。只是,不正经的这个名声,灵修坐实了。
再后来,那个男的和前妻复婚了,因为咽不下“绿帽子”这口气,还会经常上门来闹。有一次来了四五个小伙子,领着国民舅的衣领就要揍。村子里的人看不下去,把他们轰出去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来过。
灵修去了外地打工,逢年过节回来几次,孩子在家有他姥带着,日子就这样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着,她在外面过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了。
如今又有结婚的消息传来,日子还像曾经一样沸腾一阵儿,然后就安稳了。

像一粒石子投入江河湖海。
风言风语依旧。
看热闹的人们都在等,等待更加荒唐的故事,等待灵修再一次证明她的不正经。
红颜易老,几经蹉跎。看似荒唐,却为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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