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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年,那个年

儿时的年,那个年

作者: 青鸟不殷勤 | 来源:发表于2020-01-24 15:15 被阅读0次

1 .天刚刚亮,就被村子里陆陆续续的鞭炮声炸醒了。厨房里传来母亲忙碌的声响,还飘来煮元宝(茶叶蛋)的浓浓的香味,父亲则在隔壁房间里弄出悉悉索索的声响,不知在做什么。我便大叫:“爹爹、爹爹”,父亲丢下手中的活,赶紧跑了过来,我从被窝里钻出头来,朝着父亲笑:“爹爹,我要起来。”

今天是新年 ,我可不愿睡懒觉,虽然昨晚上和伙伴们各自拎着巧玲父亲送的彩灯绕着村里的小水塘跑了一圈又一圈,折腾了大半夜,一个个累得汗水淋淋,可还是兴奋得睡不着觉,盼着天快点儿亮!天也真是遂人愿,真的很快就亮了,鞭炮也响起来了,可我却睡着了!不,我很快又被鞭炮声炸醒了,昨晚临睡前就和父亲说好了:我要和他一起放鞭炮,父亲放,我提灯笼给他点火,这可是每年过年属于我的专职,我可得意这个专职了!

父亲给我取来了烘得热乎乎的棉衣棉裤,帮着我穿上,又帮我穿上新的外套,还有新袜子新鞋子。母亲做的新鞋,踩在地板上,走路啪啪儿响,可带劲了!这时候,父亲又悄悄儿地塞给我一个小红包,贴着我的耳朵告诉我:“今天过新年,你和哥哥姐姐妹妹每人一个红包,你可要藏好,别弄丢了!”我高兴极了,悄悄儿打开看看,是五枚崭崭新、光闪闪的二分硬币,我把它们抚摸一遍,然后得意地把它们重新包好,小心地藏进棉衣口袋里,又啪啪实,放下外套再啪实拉平整,这才放心地去洗脸,梳头,而后便提上父亲早就准备好了的,已经点上了红蜡烛的灯笼,颠颠地跟在父亲后面去开门放鞭炮。

打开大门,地上已经铺了一层红纸屑,和大门上的红对联相互映衬着,红得耀眼!我噘起了嘴:一定是巧玲家放的,她家赶在了我家之前了!

我有些怪父亲为什么不早点叫我起床!父亲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抚摸一下我的头,笑着告诉我:“大年初一不需要起早,作兴睡懒觉的,这样一年到头才不会忙忙碌碌!”

父亲说的话我不大听得懂。我见父亲高兴,我也就高兴!忙忙地把灯笼提高让父亲就火放鞭炮:顿时 ,鞭炮炸得“噼里啪啦”响,红色的纸屑纷飞,我也乐得心花怒放……父亲又放高升:“嘭叭”、“嘭叭”一只又一只高升飞上了半空中,炸得鸡笼里的大公鸡也引吭高歌……

放好了大门又放二门,然后又去放客堂间的前门和厨房门……每扇通往外面的门都要放一串鞭炮(高升只有在大门口放),这叫“开门”!一圈转一下,今天可以睡懒觉的哥哥姐姐也都起床了,小妹妹也已穿着一身新,乐得在屋里蹦蹦跳跳!多么快乐的日子啊!

2 .母亲已经把装得满满登登的果盘摆到了饭桌上,桌上还有许多的炒花生,芝麻花生糖,还有糖果;只见母亲又端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煮元宝,一碟腌制好的嫩姜,父亲又端来一盘欢团。桌子上简直堆得没了空隙!煮元宝的香味直钻每个人的鼻孔……

母亲招呼一家人全都围着桌子坐下,又给每人斟上一杯黄澄澄的热茶。今天的母亲是真正的母亲,她的脸上溢满了笑!这在平时可是不多见的,母亲是一个很严肃的人,特别在子女面前,总是绷紧了脸,不苟言笑,我和姐姐最怕她,从不敢在她面前撒娇、淘气,不然招来的不是打便是骂……但每年的过年除外一一

母亲把果盘里的糕点一样一样分到我们兄妹面前,每分一样都会说一句吉利话。最先分给我们吃的总会是“万字糕”,那是用雪白的糯米粉烘制而成:它切成了薄薄的一片一片但却不会断开的、糕心里嵌入了一个绿色的“卐”字,糕面上印着红色的“万事如意”字样的一长条糕点。母亲大年夜的晚上就已把它重新切成了两片合一片的小块,每人分两块,大年初一先吃了它,就会万事如意、步步高升;接着吃酥糖、酥串:意为舒心事儿连成串;还有桔红糕、蜜枣:这自然是吉祥甜蜜了……等等等等!

今天母亲最是大方,嘱咐我们都要把它们吃了,这一年里就会幸福快乐安康……接着又端(今天得说“端”而不说“吃”)“元宝”,也是每人两个,泡进甜甜的酒酿里;还得再端两个“喜元宝”,这是用发米搓成的圆球,圆圆的、雪白的,上面点缀着几粒染成红色的发米,它的名儿叫“欢团”,当然也就是欢欢喜喜、团团圆圆的意思了,它今天也被大人们赋予了财喜的象征,所以今天得叫它“喜元宝”……这两种东西就着腌制的嫩姜吃,就不会腻口……

这么多东西吃下来,肚子早撑得饱饱得了,母亲还得叫我们多吃点长生果(炒花生),芝麻花生糖……今天顶数姐姐最高兴,她今天不仅有那么多好吃的,而且还不用干活,连扫地抹桌子都不用。母亲说:今天扫帚抹布也放假过年,姐姐可以痛痛快快玩一天,并且还不会挨骂……多么幸福快乐的新年啊!

所以那时候是刚过了年又盼过年!最好是天天过年,那该多好啊!

3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和“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一准是拜年的来了。我颠颠地去开门,涌进门来的是一群按耐不住的小男孩,一迭连声地叫着拜年,叫着恭喜发财……父亲和母亲赶紧地给他们分发早就准备好的小串的鞭炮,糖果。一句一句地寄予着好多的希望和愿望!

趁着这番热闹,哥哥赶紧溜出门,找他的伙伴们结伴拜年去了!

然后又是半大的孩子、小青年们,成家的没成家的小辈……这得要整整闹腾一个上午。父母亲迎来送往,递烟敬茶,祝福的话儿说了一遍又一遍,更有平日里有了小积怨的,今日也一并抛置脑后,不再提起,大家相互拜祝,忙个不休……

所有的男孩子们都得给村里的长辈拜年,女孩子没有规定,可拜可不拜。于是,馋嘴的我们便选择性地拜年,估摸着谁家给好吃的多、而且给糖果,就去谁家拜!大家一致认同有两家必拜不可:那是开小店的糖缸仓爷爷家和住在葛家涝里的葛家奶奶家。

自然是先去糖缸仓爷爷家一一

他家就在村里住着,小店就开在自己家里,卖些家家户户必需的油盐酱醋、牙膏牙刷、火柴草纸之类……他家就只有糖缸仓爷爷和糖缸仓奶奶两个人,没有儿女。糖缸仓爷爷长得黑瘦高;糖缸仓奶奶却是矮白胖。他家还养了一只雪白的大肥猫。

我总觉得那只大肥猫就是他们的孩子,因为有好几次我赶上他们的饭点去帮母亲买东西,总见靠墙摆放的饭桌上,糖缸仓爷爷和糖缸仓奶奶各占一边,还有一边就是被那只猫所占据。糖缸仓爷爷吃肉汤泡饭啃骨头;糖缸仓奶奶吃肉吃肉汤泡饭;猫碗里也是有饭有肉,另外还多一样小鱼。糖缸仓奶奶还时不时的用自己吃饭的筷子去猫碗里拨弄拨弄,把弄到碗沿上的饭菜拨到饭碗当中去,那只猫也很懂事,每当这时候,总会看着糖缸仓奶奶,报以一声“喵呜”的感谢!糖缸仓奶奶很得意,用手中的筷子轻轻点一下肥猫的头,然后去吃自己的饭。他们家很有钱,每次我都看到有肉汤吃,糖缸仓奶奶的嘴巴上老是油光光的,她的脸上手上的肉也是雪白水嫩油光光、肥嘟嘟,看着也像大肥肉!

不过我一点儿也不眼馋她家的肉汤,特别是看到糖缸仓奶奶的筷子在猫碗里搅搅,又伸到自己嘴里舔舔,还“吧哒”咂一下嘴,我就恶心的慌!但我很馋她家的糖果,不单我,我的小伙伴们都是。我们一致认为:糖缸仓爷爷之所以叫糖缸仓爷爷,一定是他家有满缸满仓的糖果!

4 .糖缸仓爷爷家也真的不负我们所望,当我们一窝蜂似的涌进他们家,嘴里乱七八糟地叫着给爷爷奶奶拜年,祝爷爷奶奶健康长寿时,喜得两位老人忙不迭地给我们拿吃的:万字糕、长生果是必不可少的,由糖缸仓奶奶给我们分发,糖缸仓爷爷则赶紧去大橱后面给我们取糖果,因为桌子上的糖果不够分发!糖缸仓爷爷很大方,可不像别人家只会给每人两颗,而且还是黑糊糊的山芋糖。他给我们每人手里都塞满一把黄灿灿的水果糖,我们得用两只手来捧,、跑出门来数数,足足有六、七颗,多么开心啊!我们得意而归,然后就飞奔而往葛家奶奶家一一

葛家奶奶家就孤单单独自一家、而且是她独自一人住在远离村子的田涝里,房子背靠一座小山,门前左侧还有一座小山,两口小水塘;还有她家和我家的菜园包围在她家房子的三周,再便是我们队里的水田和旱地。以及放眼能望见的散落着的一座一座坟包……我们都很佩服葛家奶奶的胆子大!

葛家奶奶的儿子在城里做大官,很少回家来。只有在节日葛家奶奶的孙子孙女们来看看奶奶、陪陪奶奶,还有寒暑假,那是整个假期都来这住着,每当这些时候,葛家奶奶的家里才会热闹起来,欢声笑语的不断……

春节里,葛家奶奶家里更是人声鼎沸,不单有大、小不等的孩子,还多了好几位大人,大堂正中的台子上堆满了吃的!

面对着那些不同于我们的漂亮的、白白净净的,穿着好看的衣服大大方方望着我们笑的小孩子们,我们都忸怩、羞怯得不敢抬头,只一个劲儿摆弄自己的衣角,有些胆小的,连祝福的话儿都不敢大声说出口!

那些穿着体面的大人们代为奶奶操劳,个个都大方地往我们的口袋里塞吃的,直到把我们新外套的两只口袋装满才罢休……我们雀跃着涌出大门,两手护着鼓鼓囊囊的口袋,一路欢呼、一路奔跑着回村里来!

5 .堂姑姑家的门前已经聚了好些人,今天是大好的晴天,太阳暖暖地照着,大家搬出了堂姑家的小台子、大方凳、竹床;以及大小椅子、长短板凳等等,牌局开始了一一

今天无论是年青人,还是大、小孩子,口袋里一定都有大人们给的红包吧?都那么欢欢喜喜斗起了扑克牌。我们已经拜好了年,也有些累了,也都围上去看牌,正好也借此休息一下。

姐姐今天是难得的清闲,也开开心心在打牌,听说姐姐还赢了钱,我真是羡慕,并且希望自己也会打牌赢钱就好了!

我站在一位小叔叔的背后,用心地看他打牌,他们打的是争上游,看了一会儿我就懂了:原来就是大牌压小牌。这谁不会啊!我已经上学了,每次考试都是100分,加减我都会,还能不会大小数吗?我的手很是痒痒起来当一位大姐姐被叫回家吃午饭时,我便忙不迭地占据了她的位置。

我急于想赢钱,我身边的钱可不能比姐姐的少!

一副牌打下来,又一副牌打下来,在我还昏头胀脑、糊里糊涂地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时,被我藏在棉衣口袋中的红纸包里的五枚光闪闪的两分硬币已经空空如也,任我掏破口袋扯烂红纸包也再找不出一枚来。我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我躲到堂姑家的墙角去哭泣!

父亲来了,一定是谁告诉了他。他拍拍我的肩膀,抚摸我的头,转过我的身子对着他。我知道是父亲,但我不敢抬头看他,我的脸上挂满了泪珠儿!

父亲却用双手捧起了我的头,他的脸上挂满了笑:“傻姑娘呀,哭有用吗?能把输掉了的钱哭转来吗?好了、好了,不哭了,输就输了吧,就当是个教训!”他帮我擦去脸上的泪,又说道:“记住了,以后打着玩玩可以,打手心啊、往脸上贴张纸片的都行,就是不可以赌钱,这可不是好事儿,你输了,你伤心;你赢了,别人伤心,不管怎么着,都有人伤心,这可不好,大家都高高兴兴的,有多好啊!记住了吗?”

我吸溜着鼻涕点点头,从此记住了父亲的话,再也不赌钱,甚至连赌钱的地方看也不再去看。

大家都高高兴兴的,有多好啊!

快乐过新年
放串鞭炮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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