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

那年夏天

青依

      温和的风吹过璀璨的香樟树，夏天不经意间来了，裙裾潋滟，芙蓉盛开。     

      教室里依然弥漫着厚重的汗味，当然也是青春的味道。看着窗外逐渐消瘦的月亮，我淡然地在黑板上写下题目：那年夏天。 再抬头，教室里一片笔墨书香。   

      是夏天了，天是热得让人有些烦躁，他们都在用稚嫩的笔或声讨那该死的聒噪不安的知了，或缅怀那年的风月。我忽然想起你，在人头攒动的教室，在一群十六七岁的少年中间。想起你，往事便历历在目。   

      从人生青涩之极到而立之年， 认识你已经十五个年头了，你不曾来过，也不曾离去，盘踞心间，恰如夏夜那一阵袅袅袭来的凉爽夜风。   

        那年夏天才刚刚开始，我住院了，因为骑车摔跤导致下颌骨骨折。巨大的疼痛折腾着我整宿整宿地失眠，我无比惊恐和绝望地握着受伤的牙齿和下巴，无力地想张开嘴说话，却只从鼻孔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手上拿的书却怎么也看不下去，看不下去的时候，眼泪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   

        记不清你是怎么知道了消息，然后又是怎样在我手术的前一天打来电话嘤嘤叮嘱，我含着泪，默默无语。手术后，来不及拆线，我便从武汉直接赶回了学校，因为马上就要参加考试。那天妈妈将我送到了学校，然后你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面前，望着脸上敷着药棉的我，郑重其事地说：“阿姨，你放心，我会看着她的。”我站在学校破旧的雕像下面，望着通往宿舍的层层叠叠的楼梯，故意别过脸，那一瞬间，你那瘦弱的肩膀，成了我遮风避雨的大树。   

        我依然记得那年坐在考场里，刀口隐隐作疼，疼得时候，眼泪不由自主地顺着面颊流下。短短的几场考试，我的桌面上擦过眼泪的面巾纸早已经堆叠如山，我依然心情轻松地在卷面上沙沙落笔，因为我知道，在我身后有你。考完试，你依然不言不语，陪着我坐在班车里，穿越大半个城市，我把送到了那个小城，送到我爸妈的手上。那是一个你不熟悉的地方，你牵着我过马路，把我引向翘首期盼的爸妈身边，然后憨憨地笑了，转身离去。记得那是个还不太炎热的傍晚，街上喧嚣的人群最终将你淹没。我看着载着你的车慢慢开走，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小城，怅然若失。

        后来，我被录取了，到了另外一所学校。你依然会在某一个我不知道也不曾预料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你说，顺便来看看我的新学校。我领着你走过种满栀子花的宿舍楼下，走过两旁载满樱花和石榴的通往图书馆的宽阔水泥路，走过悬铃木树荫浓密的校园主干道……走着走着，时间飞逝，那一年，我19岁，你20岁。那么年轻，那么单纯。年轻到我单纯地认为，日子就会这样风清云淡地过着，在我所有需要的时候，你依然会站在这里，成为山成为树地在我身边。

      04年的夏天，你毕业了，你说你要去远方追逐梦想。我至今清晰地记得我的日记里写的是那年夏天的7月23 日，我送你离开的日子。那是一个阳光璀璨上午十点的光景。我和你缓步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别离终究还是到来。车子在我身边走过一辆又一辆，最终还是将你带走。我抬头，阳光将我眼睛刺得疼痛。

        大学即将毕业时，母亲忽然问到你，那些她埋在心里两年不曾问出的话，我甚是惊讶。我沉默许久，当梦想跌落现实，心痛便不会知晓，我望着母亲的脸，说出了令自己惊讶的话，“我们不可能，因为我们隔得太远了。”隔得太远，是因为我不知道从来没有过许诺，也不曾说过什么的你，会不会陪我风雨同舟。母亲也许只是出于爱护，我却看到了自己。我是没有勇气的，没有勇气为了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爱情去漂泊……   

        窗外，天已经亮了，又是一个清晨到来。想起昨天批改的那些年轻孩子笔下忧伤的作文，那些欲赋新词强说愁的光年，淡淡的笑了，他们还年轻，年轻到不懂得别离真正意味着什么。于是，盛夏的光景，早上5点醒来，怎么也睡不着了。   

        偶尔会想起你，想起大江南北飘扬《相约九八》歌声那个百年不遇的洪水泛滥的夏天，你和我在校园那棵开得灿烂的夹竹桃下相遇，你出现，身穿紫蓝衬衣，走过秋千，走进我的生命里。偶尔也会想起那个夏天，你远走，时光便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