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

       

        二姐一大早打来电话，说她大女儿从珠海回来了，今天要回去，让我们过去吃饭。一听有饭吃，我赶紧答应了。

        二姐其实不是真正的老二，她排第三，因为是家里第二个女孩，所以就成了我二姐。

        二姐在农村，十六岁开始下地干活，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很能干，也很能吃苦。最重要的是：二姐为家里做了很多贡献，对我也最好。

        二姐小时候不算特别利索的人，不爱干活，不爱梳头，因为头发自带卷，总是乱蓬蓬的，大姐就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她“麻雀窝”。“麻雀窝”二姐十六岁初中毕业，知道家里条件不好，就不肯再继续读书，直接回家种地了。那时候，大哥已经和我们分开单过，母亲因为患了类风湿也已经不能下地干活，至于父亲，从来就不干农活，于是一家四口人的地，就全部落在了二姐身上。二姐个头不高，也很瘦，但骨子里有股倔劲，不肯服输，所以尽管年纪小，还是咬着牙挑起了家庭的重担，一干就是十年。

        我上师范的时候，二姐已经25岁，在农村，这已经是大龄青年。母亲也着急，希望二姐能早点出嫁，但二姐坚持说要供我上完学再结婚，所以婚事就一拖再拖，一直到我上师范第二年。一天，二姐写信来告诉我，她要结婚了，和村里的一个小伙子。我一问名字，的确是很熟悉的一个小伙子，很小失去父亲，也很能干。不知道为啥，二姐结婚本来是件好事，但我却着实伤心的哭了一场，好像二姐一结婚，就不再是我的二姐了一样。

        二姐在我师范第二年的时候结了婚。等我放寒假回家的时候，二姐已经怀孕，即将做母亲了。不知道为什么，当我久别后见到二姐，看到她并不华丽的婚房，心里涌起莫名的伤感。大概是因为二姐是我心里最好的二姐吧，我固执的认为她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二姐的大女儿出生不久，就和她婆婆一家分开过了，新家比原来的旧家还要破旧，但二姐不嫌弃，日夜辛苦劳作，终于在2004年拆毁老屋，盖起了一砖到顶的几间大瓦房，过起了红红火火的日子。

        二姐对我好，是没有任何条件的好。我结婚第一年，知道我们手头紧，二姐把自己储备的冬菜装在麻袋里，一袋一袋往我家背，来了还帮我收拾屋子。每到冬天，二姐家一杀猪，就把最好的瘦肉留给我，还把自家的鸡一只一只往我家送。每到过年，一定会提前蒸好花卷，炸好油果子，大包小包给我送来。这些年，家里的干豇豆、辣皮子和鸡肉一年四季没断过，全是二姐早早就给我备好，我缺啥了，就毫不害臊地问二姐讨要，要的理直气壮，底气十足，似乎这些东西就该给我似的。

        这几年，二姐明显老了。肌肉松弛，眼皮下垂，满脸都开始爬满皱纹，让人格外心疼。我知道，我们三姊妹中，最享福的是我，最辛苦的是二姐，所以她才会比大姐还老的快。我开玩笑跟她说：“把俩闺女嫁出去后就别干活了，跟你大女儿去珠海享福吧。”她说不，守着土地习惯了，离开了睡不着。这话是真的，二姐一辈子待在农村，没出过新疆，也从不在外面过夜，一换地儿，就整宿都睡不着。

        亲吻过土地的人，土地是她一生的恋人，二姐离不开生她养她的土地。那就祈祷时光温柔一些吧，别让二姐老的太快，我想和她一起慢慢变老，我想陪她一辈子。